
從我工作起,我媽劉芬就立下規矩,我和哥哥鄔津每月上交三分之二的工資,作為家庭發展金。
她說這筆錢會公平地用在我們倆身上,為我們積攢未來的家業。
八年後,基金攢夠了錢,爸媽給我們一人買了一套房,當作業績獎勵。
我哥的房子在市中心,三室兩廳,精裝修。
交房那天,我哥拿著鑰匙滿心歡喜地去了新家。
我媽則拉著我,來到郊區一座破舊的老破小麵前,將一串生鏽的鑰匙塞給我。
“你哥是男孩,要娶媳婦,房子得好。你是女孩,反正要嫁人,有個窩就行了。”
她又遞給我一本厚厚的賬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我從小到大的花銷,精確到每一根棒棒糖。
“養你到這麼大的錢,就用這套房抵了。從今天起,我們兩清了。”
......
我捏著那串生鏽的鑰匙,笑不出來。
八年,整整八年。
我每個月隻留三分之一的工資,吃最便宜的盒飯,擠最後一班地鐵。
我不敢買新衣服,不敢參加同事聚會,不敢多花一分錢在自己身上。
就為了這個所謂的家庭發展金,為了我媽口中公平的未來。
現在,未來來了。
哥哥鄔津的未來,是市中心一百二十平的陽光大三居。
我的未來,是眼前這棟牆皮脫落、樓道裏塞滿垃圾、散發著黴味的筒子樓。
“媽,這就是你說的公平?”我的聲音在發抖。
劉芬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
“鄔欣,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哥是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他要結婚,要撐起一個家,房子不好,白露能嫁給他嗎?”
白露,我哥談了三年的女朋友,一個把精致的女人。
她絕不會踏進這種地方。
“可我的錢......”
“你的錢?”
“什麼你的錢?我養你這麼大,吃我的住我的,你給家裏交點錢不是應該的嗎?”
她把那本掉頁的賬本狠狠拍在我胸口。
“你自己看!從你出生喝的奶粉,到你上大學的學費,一筆一筆都給你記著呢!我跟你爸沒找你要贍養費就不錯了!”
“這套房,三十萬,剩下的就當是結清了我們養你二十多年的費用。從今往後,我們兩清了。”
我翻開賬本,第一頁,是我三歲時吃的一根一毛錢的棒棒糖。
最後一頁,是我大學畢業時,我爸給我買的一張回家的火車票,58元。
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媽,”我抬起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那哥哥呢?哥哥的賬本呢?”
劉芬眼神躲閃。
“提他幹什麼?他是兒子,是家裏的根!以後要給我們養老送終的!能一樣嗎?”
她說完,像是怕我再糾纏,轉身就走。
“對了,你哥和白露下個月訂婚,你這個做妹妹的,紅包別太小氣了,免得讓人家看笑話。”
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樓梯拐角,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無盡的黑暗裏。
我低頭,看著這本所謂的親情賬,突然笑了。
眼淚混著笑聲,說不出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