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祁被我的問題問住了。
他眼裏埋藏了多年的情緒動搖了。
我以為他會拒絕,或者至少會猶豫。
但他隻是沉默了幾秒。
然後用一種虔誠的語氣,輕輕「嗯」了一聲。
他說:「溫漾,如果你不開心,我願意做任何事。」
「哪怕隻是一個替代品。」
我笑了,笑得很真誠。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季言舟衝了進來。
他雙目赤紅,拳頭緊握。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還拉著周祁的手。
那眼神,恨不得要把我們兩個人一起燒成灰。
「周祁,」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我給你三秒鐘,從這裏給我滾出去。」
周祁沒動,反而把我往他身後拉了拉,擋在我麵前。
這個動作,徹底點燃了季言舟心中的怒火。
他幾步衝上來,伸手就要去拽周祁的衣領。
我冷冷開口。
「季言舟,你再動他一下試試。」
我聲音有些虛弱,但季言舟的動作停住了。
他扭過頭,死死瞪著我。
「溫漾,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迎著他的桃花眼,「滾出去的人,是你。」
「你讓我滾?!」他氣笑了,指著周祁,「為了這個男人?溫漾,你別忘了,你是我季言舟的女人!你肚子裏的孩子。」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因為他想起來,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了。
還是被他親手放棄的。
我打量著他臉上閃過的悔恨和痛苦,心靜無波。
我隻是淡然開口:「季言舟,你搞錯了一件事。從你為了洛微掛斷我電話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的女人了。」
「至於孩子,」我悲憫苦笑,「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他投錯胎了,現在回爐重造,挺好的。至少這輩子,不用攤上你這麼個爹。」
「你閉嘴!」季言舟的理智徹底崩斷。
他繞過周祁,伸手就要來抓我,「溫漾,你別這樣!你病糊塗了!」
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時候,周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兩個同樣高大優秀的男人,在小小的病房裏對峙著,劍拔弩張。
「季總,」周祁的聲音很冷,「溫漾是病人,請你放尊重一點。」
「你他媽算個什麼狗東西,敢管我的家事?」季言舟甩開他的手,再次朝我撲過來。
我沒有躲。
隻是在他靠近的時候,把頭輕輕靠在了周祁的肩膀上。
「學長,」我閉上眼睛,聲音疲憊又脆弱,「我頭好暈。」
季言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著我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裏的樣子。
表情破碎,目光凜然。
他從來沒想過,那個永遠隻會跟在他身後。
永遠把他放在第一位的溫漾。
有一天,會把後背留給他,把脆弱展示給別人。
我靠在周祁身上,能感到他的身體在發顫。
但很快,他就放鬆下來。
甚至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沒事了,我在這裏。」他說。
季言舟看著我們,喉結劇烈滾動。
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
「溫漾,你非要這樣氣我嗎?」
「氣你?」我睜開眼,從周祁肩膀上抬起頭,「季言舟,你太高看自己了。你現在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我隻是單純地,不想看見你。」
「學長,我們走吧。」我對著周祁說,「這裏空氣不好,我不想待了。」
「好。」周祁點頭,扶著我準備下床。
「走?你們能走到哪兒去!」
季言舟突然吼道,「溫漾,你別忘了,這家醫院是我家的!沒有我的允許,你連出院手續都辦不了!」
他臉上露出掌控一切的快意。
這才是他,季言舟。
高高在上,習慣了掌控一切。
他以為錢和權,就是他最後的王牌。
我看著他,笑了。
「是嗎?」
我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很快,護士走了進來。
「溫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你好,」我指了指周祁,「這位先生,會替我結清所有的住院費和手術費,我現在要出院。」
護士愣了一下,看向季言舟。
季言舟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溫漾!你敢用他的錢!」
他衝過來,從懷裏掏出一張黑卡,摔在護士麵前,「刷我的!這家醫院所有的消費,都記在我賬上!」
護士被嚇得不敢動。
我沒有理會季言舟的咆哮,隻是看著護士,語氣逼迫。
「護士小姐,病人有權選擇由誰來支付費用。我現在選擇由周祁先生支付。如果你拒絕,我會給我的律師打電話,投訴你們醫院侵犯我的合法權益。」
護士看看我,又偷瞟一眼季言舟。
最後還是拿起周祁遞過去的卡,小跑著出去了。
那一刻,季言舟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他最後的王牌,被我輕而易舉地廢掉了。
他大概第一次發現,錢,有時候也不是萬能的。
周祁扶著我,我們從季言舟身邊走過。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停下腳步,鄙夷說。
「季言舟,你知道嗎?」
「我曾經以為,我們之間的距離是沒有距離。後來我才明白,我們之間隔著的,是洛微的每一次流淚,每一次撒嬌,每一次說『我需要你』。」
說完,我不再看他。
扶著周祁的手,走出了這間令我窒息的病房。
身後,是無聲的寂靜。
良久,才傳來撕心裂肺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