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祁來得很快。
快到我懷疑,他是不是就在醫院附近等著一個永遠不會響起的電話。
他推開門的時候,懷裏抱著一大束白玫瑰。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後快步走過來,把花放在床邊的空位上。
「怎麼弄成這樣?臉色這麼白。」
他想碰碰我的額頭,手伸到一半,又尷尬地收了回去。
我看著他,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沒有告訴他我流產了。
我隻說我貧血暈倒,做了個小手術。
他信了,或者說,他願意信。
他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聲音都亂了章法:「別哭,別哭啊溫漾,醫生怎麼說?嚴不嚴重?」
「不嚴重。」我搖搖頭,抓著他衣袖的手卻很用力,「學長,我餓了,想吃蘋果,你幫我削一個好不好?」
「好,好。」他點頭,拿起旁邊果籃裏的蘋果。
用那雙彈了十年鋼琴、簽過上億合同的手,笨拙地削著果皮。
果皮斷了好幾次。
我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拿起手機,打開相機。
「哢嚓」。
照片裏,英俊的男人低著頭,認真地削著蘋果。
我點開朋友圈,編輯,發送。
這張照片,設置了僅季言舟一人可見。
配文,我改編他發的那一句。
【還好,有他在。】
做完這一切,我把手機扣在床頭櫃上。
我拿起周祁削好的蘋果,小口地咬著。
手機開始震動,一聲接一聲。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季言舟。
我看著他的名字,記憶翻湧。
曾經他的快捷撥號第一位是我,他說:「漾漾,以後不管我在哪裏,在幹什麼,你的電話,就是最重要的會。我一定第一時間接。」
他做到了很多年。
直到洛微鳩占鵲巢。
原來承諾這種東西,也有保質期。
過了期的承諾,和鯡魚罐頭沒什麼區別。
周祁看了一眼,有些擔憂地問:「不接嗎?是不是......季總的電話?」
「沒事。」我對他笑了笑,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
隨即才慢騰騰接起電話,開了免提。
季言舟壓著火的聲音,從聽筒裏砸過來。
「溫漾,你個騷貨,你什麼意思!那張照片怎麼回事?周祁為什麼會在你那兒!給我刪了!馬上!」
一連串的質問。
我輕笑了一聲,反唇相譏。
「季言舟,你是在質問我嗎?」
周祁的臉色變了變,他站起身想回避。
我拉住了他的手。
「你別動。」我對周祁說,眼睛卻看著手機,「學長是客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瞬間粗重起來。
「溫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你男人!」
「是嗎?」我慢悠悠地反問,「我流血躺在手術台上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他語塞。
我替他說了下去。
「你在陪你的洛微。你在心疼她手腕上那道淺得像睫毛的傷口。你在跟她交媾。」
「你胡說!」他急切地否認。
「我胡說?」我笑得更開心了,「季言舟,你猜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聽到了什麼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不言。
我學著洛微的腔調,發出一聲短促又黏膩的呻吟,然後用氣聲說:「阿舟…啊…我好難受......」
「溫漾!」季言舟的咆哮,差點刺穿我的耳膜。
「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
「是啊。」我承認得很快,「我他媽就是瘋了。在你掛斷我電話,選擇另一個女人的時候,就瘋了。」
「我不僅瘋了,我還想通了一件事。」
我覷著周祁擔憂的眼眸,斬釘截鐵道。
「季言舟,你教會了我,原來愛這種東西,是可以有替代品的。我隻是學得慢了點而已。」
「從現在開始,我打算做個勤奮好學的學生。」
「你......」
我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別再來打擾我。學長他......臉皮薄,會害羞的。」
「還有,」我頓了頓,用他對我說話時那種不耐煩的語氣,模仿道,「季言舟,你能不能懂點事?」
我掛了電話。
四周很安靜。
我看著周祁,他臉上滿是震驚和心疼。
我對他露出一個蒼白又無辜的笑容。
「學長,」我說,「你願意......跟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