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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見的聲音聽不見的聲音
李扶南牢一

2

回到家中,景澤亦聲稱自己要保持手感,讓我先去休息。

我看到他眉眼掛著的疲憊,但動了動唇,並未說什麼。

他將我助聽器拿走,以防打擾我睡覺。

然後把自已一個人關在書房,一遍又一遍地彈奏那首《放縱之愛》。

調子之緊湊,情緒之激昂,來來回.回,訴說著心中的壓抑。

他希望我去死。

如果我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夏夢表達愛意。

再不用受這道德倫理的束縛和內心愧疚的壓迫。

我是什麼時候察覺到不對勁的呢?

從不吃零食的我,卻在他的副駕上發現了巧克力碎屑。

視曲譜為命的他,上麵卻有圓珠筆畫的可愛的塗鴉表情。

向來生人勿近的他,口袋裏卻多出了一根阿瑪尼口紅,以及櫃子裏憑空出現的一條新領帶。

我和景澤亦很小就認識了。

他什麼樣,我最清楚不過。

十一歲那年,他父親出軌,小三懷孕。

一直患有精神病的景母當場紮穿了他父親的大動脈。

隨後帶著他,跳河自盡。

是我看到他在河中掙紮,把他救了上來。

於是,他欠了我一條命。

我對他說:“我救你,是要你永遠保護我,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許離開我。”

他音樂天賦出眾,年僅十二歲便奪得了省級冠軍。

並用獎金,給我買了最漂亮的裙子。

“笑笑,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公主。我會像童話裏的白馬王子,永遠守護你。”

我十八歲那年,被告知自己是母親在外和其他野男人廝混生下的孩子。

那天,我美滿的家庭轟然破碎。

音樂學院錄取通知書躺在一片血泊中。

男人開著車來接我入學。

我強撐著身子,挺直腰背。

隔著一條街,跟他開玩笑。

“澤亦,從今天起,我跟你一樣,也是無父無母的小孩啦~”

景澤亦站在駕駛室門口,手中的煙,如觸電般掉落。

他看向我的眼裏透露著前所未有的心疼。

男人想得出神,絲毫沒注意遠處失控的大卡車。

我不顧一切將他推開,而自己則撞飛了十幾米遠。

我的家人死了,我隻有他了。

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那場事故奪去了我的聽覺。

這對一個剛拿到音樂學院錄取通知書的我來說,宛如晴天霹靂。

景澤亦溫柔摸著我的頭發,一遍又一遍用唇語告訴我。

“我會做你的耳朵。”

而他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我跟他是一個專業,他比我大兩個年級。

每堂課,我都需要將老師的聲音錄下來。

而男人則會放下除了學習以外的一切課外活動。

聽著課堂錄音,幫我打字,或者手語翻譯。

這樣足足四年。

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會因為成績不合格,而被學校開除。

但如世人所說。

我給不了他想要的情緒價值,並用救命之恩將他牢牢地鎖在身邊。

而夏夢,是他這麼多年以來。

見過的最聰明、最有天賦、也最伶俐可愛的女孩。

她宛如太陽般明媚,晃得人睜不開眼。

而我卻是個,一到聲音嘈雜的地方,就需要男人逐字逐句給我打字解釋的拖油瓶。

一夜未睡,直到景澤亦敲響房門。

他貼心地為我準備了愛心早餐,“笑笑,好吃嗎?”

我頭也未抬,“糊了。”

男人眼中流落出一抹尷尬,並保證下次一定成功。

我默默瞧他,看著他眼底的慌亂,沒說什麼。

結婚六年以來,他主動給我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主要集中在認識夏夢之後。

在他眼裏,做飯洗碗這種小事隻會浪費他的時間,甚至臟了他的手。

因為他的手指,天生是為藝術服務的。

突然下廚,不過是因為自己做了虧心事,想要緩解一下愧疚之感罷了。

按照約定,今天幾名同學要為他慶祝。

男人貼心地為我打開車門。

但副駕駛上卻貼著一張便簽【夏夜之夢專屬】。

我識趣地坐到了後排。

景澤亦麵無表情地將其撕掉,語氣冷漠。

“她是越來越分不清邊界了。等一會聚會結束,我同她好好說說。”

見我並沒有要坐回去的意思。

男人抿了抿唇,播放當年我為他創作的第一首音樂,《永伴》。

音樂時而如細水長流,時而又如浩瀚瀑布。

訴說著一段轟轟烈烈但又堅韌不拔的相互救贖。

那時,我的耳朵還沒有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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