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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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將手裏的鈔票摔在我身上，紅色的紙幣散落一地。

“撿起來，滾！”

周圍人駐足，目光複雜。

我緩緩蹲下身，一張一張地撿起那些鈔票。

每彎一次腰，肺部的痛感都更清晰。

撿完後，我將整理好的鈔票遞給她。

“您的錢。”

我說。

“請收好。”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沒有接。

這時，她的丈夫抱著小女孩從病房過來。

“媽媽！”

小女孩歡快地叫她。

她臉上的冰霜瞬間融化，轉過身，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寶貝乖，醫生叔叔說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哦。”

我看著這一幕，胸口堵得無法呼吸。

她抱著孩子，示意丈夫離開。

自始至終，再沒看我一眼。

醫生說我最近的病情穩定了些，建議做進一步的化療。

我拒絕了。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拿著水杯，慢慢走到走廊盡頭的開水間。

路過兒科病房的小花園時，我看見了媽媽和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在玩滑梯，咯咯笑著。

她站在一旁，目光追隨著小小的身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陽光灑在她身上，鋪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那一刻，她真美。

我站在走廊的陰影裏，看得癡了。

如果......

如果我也曾被她這樣注視過，哪怕隻有一次，該多好。

突然，小女孩腳下的皮球滾了過來，一直滾到我的腳邊。

我下意識地彎腰撿起球，這個動作卻引發了又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慌忙用手捂住嘴。

她快步走過來，不是走向我，而是徑直走向我身後的小女孩，一把將孩子護在懷裏。

“離我孩子遠點！”

她厲聲喝到，眼神裏的戒備和厭惡濃得化不開。

我把球輕輕放在地上，想對她笑一笑，表示我沒有惡意，嘴角卻沉重得揚不起來。

“對不起......”

我啞聲說，聲音破碎。

我轉身離開，一步一步，走回我的病房。

身後，傳來她溫聲哄孩子的聲音：

“乖，不怕，媽媽在，我們離臟東西遠一點......”

回到病房，鄰床的老太太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

夜裏，劇烈的咳嗽和胸口的悶痛將我憋醒。

我摸索著起身，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想去一趟廁所。

就在經過門口時，我猛地頓住了腳步。

借著門外透進來的微光，我看見門邊的陪護床上，竟躺著一個人影。

是......她。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夠如此近距離地看清她的臉。

這一刻，沒有刺耳的辱罵，沒有冰冷的眼神，她隻是安靜地睡在那裏。

我突然有很多話想對她說。

想叫她......媽媽。

這個稱呼在我心底無聲翻滾，帶著血與淚的鹹澀。

媽媽，你知道嗎？

我即將要去做的一件事，會把我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但是，我還是願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