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她哄好孩子,又轉向我時,臉上重新結了冰。
“我最後警告一次,離我的生活遠點。”
她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刀子。
“你現在就滾出這個醫院,滾出這個城市,要死就死遠點,別臟了我的眼。”
我看著她,心底湧起一片苦澀。
媽媽,我真的要死了。
我慢慢站直身體,鬆開咬得發白的嘴唇。
“對不起。”
我輕聲說。
“打擾您了。”
轉身時,我聽見她對丈夫說:
“看見沒?就是這副死樣子,裝可憐最在行,跟她爹一個德行。”
我一步一步往醫院外走,肺裏像有針在紮。
走到門口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正抱著那個小女孩,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那麼暖。
而我站在陰影裏,渾身上下都冷得發抖。
我看了很久,一種叫羨慕的情緒悄然滋生。
又看了看自己,負罪感席卷了全身。
我的存在本身就不堪,或許我不該來打擾她的生活。
辦理住院手續時,我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她。
她看到我身上的病號服,愣了一刹那,隨即,嘴角勾起冰冷的嘲諷。
“真是陰魂不散。”
她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
“都到醫院裏來演戲了?穿上這身衣服,就以為能博同情?”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我趕緊用手帕捂住。
她厭惡地皺緊眉頭,拉著小女孩快步從我身邊走過,仿佛我是什麼病毒。
我咳得彎下腰,手帕裏一片溫熱。
攤開時,那抹刺眼的紅讓我怔了怔。
我的時間不多了。
她腳步不停,走向走廊盡頭的兒科病房。
那個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回頭看了我一眼,大眼睛裏滿是好奇。
我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小女孩卻被她一把拉進了病房。
我的病房在另一頭。
回來時,鄰床的老太太問我:
“剛才那個......是你媽媽?”
我望著天花板,輕輕“嗯”了一聲。
“作孽哦......”
老太太歎息著,沒再問下去。
第二天下午,我正靠在床上忍受著一陣高過一陣的胸痛。
門口的光線暗了暗。
媽媽站在那裏。
“出來。”
她說。
我跟著她走到了僻靜的角落。
“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徹底消失?”
她從精致的錢包裏抽出一疊鈔票,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
“裝病住進醫院,下一步是不是就該四處宣揚我多麼狠心,連生病的女兒都不管?你的把戲,我清楚得很。”
我沒有看那些錢,而是看著她的臉。
“我不要錢。”
“那你想要什麼?想要我認你?做夢!”
她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
“看見你就讓我惡心,看見你這張臉,就讓我想起那個晚上,想起那個畜牲!你憑什麼以為你病了,我就該對你心軟?”
我低下頭,輕聲說:
“我什麼都不要。”
“我隻是和你們恰巧進了同一家醫院。”
“恰巧?”
她冷笑。
“這種拙劣的謊言,騙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