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老弟，你看對麵出來的那些孩子可都是大學生啊！”

燒烤攤老板望著歌廳門口偶爾晃出來的年輕麵孔，語氣裏帶著羨慕，轉頭跟羅毅搭話。

“考上大學，就不用再回咱們這小地方嘍，都能去大城市發展啦。”

羅毅聽了隻是微微一笑，沒接話。

燒烤老板聞到羅毅身上隱約的大鵝味兒，把烤好的肉串端上桌，又額外送了他兩串烤實蛋。

“小老弟，像咱們這樣早早出來幹活兒的，跟人家可比不了嘍。”

羅毅抬頭看了看老板，炭火映照下的分明是張年輕的臉。

原來他倆差不多是同齡人。

“來，老板，開一瓶，我請你。咱倆嘮會兒。”羅毅笑著說道。

小老板也沒推辭，爽快地坐在了他旁邊。

“老弟，你看他們多好啊。我現在就後悔當初沒好好讀書，初中畢業就出來混了。”

“哪個中學的？”

“一中啊！”

“巧了，我也是一中的。”

“是嗎？你哪屆的？我們那屆有個混子，特牛逼，後來進去了......”

“我也聽說過他，他比我大兩屆，這麼算你還是我學長呢。來，敬學長一杯。”羅毅舉起了啤酒瓶。

兩人碰了下瓶，繼續望著對麵歌廳門口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

“老弟，你羨不羨慕這幫大學生？”小老板抿了口酒，問道。

“不羨慕。”羅毅和他碰了下杯，自己也喝了一口。

“騙人。我可羨慕了。”

“他們將來上了大學、畢了業，去了大城市。表麵是挺光鮮，但實際上大多數人得幹著996的活兒。”

“一邊在異鄉拚命賺錢，一邊又想回老家安頓靈魂，活成最擰巴的一群人。真沒啥好羨慕的。”

“你說啥呢，我都聽不明白。”

“我明白啊。”

“你咋就明白？”

“因為我也是大學生，我和他們一樣。”

“你可拉倒吧！你要非說你是大學生，我也就信了。但你跟他們，絕對不一樣。”小老板語氣篤定。

“不一樣麼？”

“不一樣。”

“喝酒。”

“喝......”

從燒烤攤離開時，年輕的小老板喝得正嗨，非要給羅毅免單。

羅毅卻執意原價付了錢。

他心裏清楚，每個出來掙錢的人都不容易。

誰付出了，就該得到相應的回報，這本就是這世界該有的道理。

背好包，他慢慢往家走。

街道兩旁的歌廳裏，不時傳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歌聲，像脫韁的野狗似的突然躥出來狠狠的折磨著他的耳朵。

羅毅這人雖然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桀驁不馴的勁兒，可偏偏最受不了的就是KTV這種地方。

晚風迎麵吹來，他昂起頭，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帆布包，心頭那份高興簡直比後來一天掙幾萬塊還來得強烈。

就在他剛走過一家叫“麥霸”的歌廳之後，從那幽暗的大門裏，呼啦啦湧出來二十幾個高三畢業生。

“哎哎，都先別走啊，咱們在這合個影！來來，拍一張拍一張！”

人群中張羅著的，正是王喜寶。

“欸？那、那不是羅毅嗎？羅毅——”人群裏有人瞥見路過的羅毅，立刻揮著手喊了起來。

“謝東你嚷嚷啥？羅毅一天都沒露麵，這會兒怎麼可能找這兒來？”

王喜寶一邊攔住謝東不讓他喊，一邊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

他可是最怕羅毅出現的那個人。

雖說田宇青已經拒絕了羅毅，可王喜寶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沒那麼簡單。

在他心裏，羅毅就是頭號假想敵。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墨菲定律在王喜寶這兒應驗了。

他越不敢看，眼睛卻偏偏對上了。

馬路對麵，一個高高瘦瘦的帥氣身影被喊聲吸引，正轉過頭望向這邊。

那張臉上寫滿了桀驁不馴，渾身散發著“我不好惹”的氣場。

不是羅毅還能是誰？

“小毅！小毅！過來一起拍照呀！”

田宇青也看見了羅毅，朝他揮了揮手，熱情的樣子仿佛完全忘了自己剛剛拒絕過對方的表白。

見這麼多同學都在，羅毅點了點頭，邁步走了過來。

“羅毅，你這可不夠意思啊，”王喜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今天可是我升學宴，你不來就是不給麵子。”

沒看出端倪的同學跟著起哄，看出點苗頭的都假裝忙著找位置拍照，誰也沒接話。

“你跑哪兒去了？”謝東也湊了過來。

“早上我去你家找你，阿姨說你和同學參加升學宴，早就出門了。還好我機靈沒多問。”

等他靠近羅毅，卻忍不住微微皺了皺鼻子。

羅毅抓了一天的鵝，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換衣服洗澡，身上的味道確實有點衝。

“算你小子機靈！要是敢在老子這兒說漏嘴，小心你的狗頭。”羅毅笑著捶了謝東一拳。

“羅毅，你這一整天到底跑哪兒去了？早上我爸......我爸還問起你呢！”

提到“早上”，田宇青的臉頰微微泛紅，她可是被老爸盤問了一上午才總算勉強過關。

還沒等羅毅回答，就聽見王喜寶在那兒喊：“快點拍照行不行？都這麼晚了，大家還等著回家呢！你們幾個別聊了成嗎？”

王喜寶當班長習慣了發號施令，別的同學倒也買賬。

可羅毅兩世為人，哪會把他一個小毛孩放在眼裏？

他剛想開口懟回去，卻感覺胳膊被一隻溫暖柔軟的手輕輕拉住。

“來吧，既然趕上了，就一起合張照。”

田宇青望著羅毅，嘴角含笑，一對酒窩襯得她既漂亮又俏皮。

這一刻，羅毅忽然想起一句曾經很流行的話：和你的唯一合照是畢業照，和你的情侶裝是校服。

他點了點頭，跟著她走了過去。

剛經過王喜寶身邊，就聽見這小子誇張地揮了揮手，嚷道：“我靠，羅毅你是掉糞坑裏了嗎？這什麼味兒啊！”

“去你大爺的王喜寶，我碰上你才算是掉進糞坑了！”

畢竟是同學一場，羅毅並沒真想動手。

自己心理年齡都快奔四了，怎麼會跟王喜寶這種小毛孩一般見識？

隻不過，合照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羅毅朝王喜寶比了個中指，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