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醒來,是在病床上。
腿上的傷口被草草地處理,牆邊孤零零地放著一個拐杖。
洛清禾忽然感覺到一陣的淒涼。
不管兒子怎麼對她,那畢竟是她從小嗬護到大的孩子。洛清禾沒辦法去怨恨他,反而是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去了顧念深病房。
還沒有進門,就聽見了裏麵的歡聲笑語。
“雲梨阿姨是為了我才突然回來的嗎?你要是我媽媽就好了。”
雲梨摸了摸顧念深的頭,眼底的嫌惡一閃而過。可是顧念深沒有瞧見,反而是欣慰地抱住了她的腰。
“阿姨也想有你這麼懂事的孩子,可你媽媽好像不太喜歡我。”
顧念深癟嘴:“雲梨阿姨不喜歡她,那我討厭她!”
洛清禾攥著拐杖的手猛然收緊。
雲梨假裝嗬斥,嘴角卻得意地勾起:“念深,她是你媽媽。”
“我才不想要她!你根本比不上你!隻有你才配得上......陸叔叔!”
“好了,”陸景琛沉聲道,“雲梨阿姨對聲音很敏感,你小聲點。”
顧念深連忙捂住嘴,逗得雲梨不住嬌笑。
“說真的,我媽媽以前身上總是臭臭的汗水味道,她每次親我,我都想吐,但我隻能忍住了。”
雲梨配合做出了作嘔的模樣。
“念深,你也太不容易了。”雲梨話音一轉:“不過,你媽媽被割傷了腿,還沒醒,你不想去看看她嗎?”
“她又死不了。”
這句話像冰錐,狠狠刺穿洛清禾最後的心防。她怎麼也想不到,她的兒子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幅模樣!
明明在他很小的時候,他還會笑著抱她,說最愛媽媽了。
洛清禾猛地推開門。
室內的笑聲戛然而止。
雲梨最先反應過來,熱情地迎了上來:“清禾,你醒了?你怎麼在偷聽我們說話?不過,你還真是身殘誌堅呢。”
陸景琛眼底浮現毫不掩飾的譏諷:“果然,是上不了台麵。”
雲梨回頭斥責:“景琛,你怎麼能對陌生人這麼說話?快道歉。”
在陸景琛還是顧雲深的時候,他就桀驁不馴,從來沒有和人低過頭。
可聽到雲梨的話,陸景琛如善如流,目光甚至沒有半分勉強:“對不起。”
三個字,徹底澆滅了洛清禾心中最後一點溫暖念想。
她看著這個曾為她跪遍三千台階的男人,如今卻為了取悅雲梨,這麼輕賤地對她,突然覺得,這八年真的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三個人再次無視了她。
洛清禾嘴唇微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開口:“念深,媽媽回去了。”
她的話就像掉入了深淵裏,連一絲回響都沒有聽到。
顧念深連頭也沒有偏一下,隻是興奮地拉著雲梨的衣袖:“雲梨阿姨,你之前講你在塞納河畔遇到的流浪歌手,然後呢?”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湧來,洛清禾再也無法忍受了——雲梨隻要一出現,就再次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她的一切。
她轉身逃離,手腕卻被人從背後抓住。
她回頭,對上陸景琛微怔的眼神。
他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攔她,但那絲 迷茫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冰冷和疏離。
他鬆開手,仿佛碰到了什麼臟東西,然後慢裏條斯地抽出消毒紙巾,仔仔細細、一根一根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臟?
他居然覺得她臟?
那無數個抵死纏綿的夜裏,他埋首於她的頸間,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時候,怎麼不覺得她臟了?
她的心被剮得鮮血直流。
雲梨見狀,嬌笑著輕輕捶了一下陸景琛。
“哎呀,人家是蟑螂嗎?你這麼嫌棄,你之前偷偷藏我喝過的汽水瓶,怎麼不覺得惡心?”
陸景琛抬起眼,那雙墨眸裏盛滿了醉人的深情:“你不一樣。”
他的聲音深沉而溫柔:“在這肮臟的世界裏,隻有你幹淨得就像初雪。”
洛清禾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
現在看來,他們兩個還真的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