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被媽媽晃醒，她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誰在地上？不舒服？”

不等我開口，爸爸皺著眉斥責：“真當衣服不是自己洗？太不懂事了！”

他們手裏還拎著附近小吃攤的炸串和炒粉。

媽媽拍了拍我：“先吃飯吧，媽媽特意給你打包了你愛吃的。”

她伸手想拉我，被我僵硬地避開。

弟弟抱著平板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嘴角還沾著深褐色的醬汁。

那是高檔西餐廳牛排的醬料，我見過，但從來沒吃過。

他看到我手裏的小吃袋，揚起下巴，炫耀似的咂咂嘴：“哼，我才不稀罕你那些東西呢！”

我停下腳步，“你當然不稀罕。畢竟，剛吃了更好的東西。”

弟弟年紀小，兜不住事，立刻脫口而出：“那當然！爸爸媽媽帶我去吃了好大的牛排！比你這個破炒粉香多了！”

話一出口，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爸媽的臉色猛地一變，尷尬和慌亂顯而易見。

爸爸幹咳一聲，急忙找補：“胡說八道什麼！你這次…這次數學不是有進步嗎？爸爸媽媽是難得獎勵你一次！”

姐姐眼神複雜，什麼也沒說。

我目光掃過弟弟沙發上的書包，露出了卷子的一角，上麵用紅筆寫著37分。

那一刻，我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什麼都沒說，隻是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著那盒油膩的炒粉，毫無胃口。

打開抽屜，看到剛發下來的數學試卷，鮮紅的100分在燈下格外刺眼。

我原本還抱著一絲微弱的幻想，或許他們看到這個，會有一點點的欣慰？

可現在，這個念頭顯得那麼可笑。

夜裏，許是因為吃了止痛藥的緣故，我睡得格外沉。

直到一股臭雞蛋的味道強行鑽入鼻腔。

我心裏一驚，是煤氣的味道。

身體像被灌了鉛，沉重得無法動彈。

我聽到爸媽慌亂下床的聲音。

“煤氣泄漏了！快起來！”是爸爸壓低的聲音。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

媽媽衝進姐姐的房間，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焦灼：“快醒醒！媽媽背你出去！”

爸爸則徑直去了弟弟的房間，一把將弟弟連同被子抱起來，語氣是十足的緊張：“小皓別怕，爸爸在！”

我屏住呼吸，聽到媽媽背著姐姐經過我的房門，聽到爸爸抱著弟弟緊隨其後。

然後，砰的一聲，大門被關上。

隻剩下灶頭嘶嘶的泄漏聲。

我靜靜地躺在黑暗中，呼吸發顫。

原來，在生死關頭，他們的本能反應裏，依然沒有我。

也好。

聽說煤氣中毒死去的人，臉色紅潤，像睡著了一樣，很好看。

我放棄了掙紮，任由意識在毒氣中漸漸模糊。

可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心死的絕望。

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床上翻滾下來，用胳膊肘撐著地，艱難地向門口爬去。

打開大門的那一刻，新鮮空氣湧入口鼻。

我癱倒在樓道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劇烈地咳嗽著。

這時，已經安全的一家四口看到我，臉上滿是驚愕。

爸爸最先反應過來，語氣裏沒有慶幸，反而帶著一絲惱怒：“你自己能爬出來？那你不早點兒出來！害我們白擔心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