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隔天學校要開家長會，教室裏坐滿了同學的父母。

隻有我旁邊的座位，空空蕩蕩。

媽媽前一天晚上帶著歉意跟我說：“二妹，這次家長會，媽媽得去你姐姐那邊。高三了，是最關鍵的時候。”

她頓了頓，看向爸爸。

爸爸立刻接話，語氣不容置疑：“我得去你弟弟班上，這小子最近調皮，老師說要家長好好配合，趁年紀小把基礎打牢。”

他們安排得理所當然，甚至沒有問我一句“你的家長會怎麼辦”。

好像我的一切，都是可以被自動忽略的選項。

班主任在門口看到我獨自一人，皺了皺眉：“沈亦寧，你家長呢？”

我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老師，他們…臨時有急事，來不了。”

老師歎了口氣：“再怎麼忙，孩子的教育也要上心啊。上次你在體育課上暈倒，把我們都嚇壞了，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撒謊了。

三天前我暈倒後，在校醫室醒來，心裏一陣害怕。

借老師的電話，先打給了媽媽。

電話那頭很嘈雜，伴著姐姐抱怨的聲音。

媽媽語速很快：“暈倒了？現在醒了嗎？我這正要送你姐姐去數學競賽的衝刺班，耽誤不得！你讓老師先照顧你一下，應該就是低血糖，沒事的。你一個人可以的吧？媽媽晚點再打給你啊！”

聽著電話裏的忙音，我手指冰涼，又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爸爸接起來，背景是小學放學喧鬧的聲音：“嚴不嚴重啊？不行啊，我正在你弟弟學校門口，接他放學呢，這會兒根本走不開。你這麼懂事，一定要體諒一下爸爸媽媽，我們真的很忙......”

“你一個人可以的，對吧？”

最後那句話，堵住了我所有求助的路徑。

我當然可以。

於是，我拿著老師開的假條，一個人去了醫院。

揣著那張被手心裏的汗浸的有些模糊的診斷書回到家，提出想單獨過生日的願望。

被全家人的反對。

那些準備好的的話，硬生生哽在喉嚨裏，化成一塊石頭墜在心口。

家長會結束，家裏空無一人。

我把確診為癌症晚期的報告，塞進了書架最底層。

突然腹部的絞痛一陣緊過一陣，像有刀子在裏麵攪動。

冷汗瞬間就浸濕了後背。

我扶著牆，挪到父母臥室，想從媽媽的抽屜裏找幾片止疼藥先頂一頂。

我忍著痛翻找，卻意外碰到了一個硬殼的舊筆記本。

是爸爸的記賬本。

我翻開了它，找到了生日預算。

姐姐沈予希生日花費100塊。

二妹跟姐姐一起過總計150塊。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像是精打細算後的備注：

“節省下的預算，可以給弟弟買一套新玩具。”

接著往後翻，我才知道家裏其實一定都不困難，爸爸給弟弟買了房子，媽媽給姐姐買了保險。

記賬本從顫抖的手中滑落，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打醒了我。

姐姐，是爸媽第一個孩子，承載著初為父母的喜悅和期盼。

弟弟，是家裏唯一的男孩，是傳宗接代的指望。

而我根本不是被保護的中心，而是那個隨時可以被犧牲的人。

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我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