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山途中,江聽晚再一次背身咳出好幾灘血漬。
硬生生咽下或苦澀或辛辣的藥片後,她幾乎是癱坐在車後座,胸膛微弱起伏,瞳孔也無意識的聚焦在副駕駛座。
這個位置,江聽晚在被周京白冷聲嗬住後,不再涉足。
起初隻是以為周京白不喜受打擾,可等發現真相後,她才明白自己錯得可笑又卑微。
哪裏是什麼喜好,隻是這個位置是專屬於沈舒雨的,而自己從來不是對的人罷了。
思緒浮沉間,成片的森林鬱鬱蔥蔥,勃發的生命力滿得要溢出來。
但江聽晚咬著牙,嘶啞著聲音質問:“這裏不是我定下的行程。”
可周京白隻是從後視鏡眉峰緊蹙掃了她一眼:“舒雨想來。”
言簡意賅,是不容反駁的口吻。
盡管彼此心知肚明,這趟旅程給予江聽晚流產的補償。
但沒有人在乎江聽晚的意見,就連臨時改了目的地,都不屑於通知她一聲。
江聽晚無力再去爭論,她隻希望快點趕往最後一個地點,然後結束一切。
忽然,沈舒雨側身重重撞了江聽晚一下,隱秘往她背包裏投了什麼東西。
可江聽晚腦袋昏沉沒有發現,隻聽見沈舒雨不耐催促:“受虐狂麼?非要我推你你才走得動?”
灌了鉛般邁著步伐,往裏走了幾步,江聽晚頓時無法克製的驚呼出聲。
遠處有一條黑色的蛇飛快朝她爬來。
“別亂動!”
周京白也發現了不對勁,大步流星要靠近江聽晚。
但沈舒雨明明離蛇很遠,喊得卻比江聽晚大聲多了:“哥,好惡心的蛇,快帶我走!”
“周京白!”江聽晚忍不住喊。
蛇越來越快,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又看到了另外幾條在雜草裏爬行。
她聲線顫抖,指尖緊張得泛了白:“我走不動路,你幫幫我,好嗎?”
這是她第一次哀求周京白。
江聽晚小時候被關在地窖裏被蛇咬過,從此對蛇有了陰影,隻要遠遠看上一眼,記憶裏的絕望和無助就會將她淹沒,讓她腿腳發軟動彈不得。
周京白也是知道的。
可他隻是猶豫片刻,甚至沒有等到沈舒雨第二次呼喚,就果斷搖了搖頭,抿直薄唇:“你等等,我先帶舒雨出去。”
最後的希望破滅,江聽晚仿佛一瞬間跌倒穀底,巨大的失重感壓得她粉身碎骨。
周京白背影決絕薄情,似在嘲諷江聽晚沒有自知之明。
江聽晚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她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讓疼痛重新刺激喚醒神經,踉踉蹌蹌往前跑。
可她早就是被盯上的獵物了。
當濕冷黏膩的蛇尾纏上小腿時,江聽晚無力跌坐到地上。
她想起了周京白將一眾劫匪趕走後,朝自己伸出溫暖有勁的手掌,是自己從未擁有過的安全感。
當尖銳的牙齒刺入皮膚傳來寒意時,江聽晚呼吸急促,仍然嘗試擺脫。
她想起了周京白在臨走前,嘴上敷衍讓她等等,此刻依舊不見人影。
但其實,從一開始,她便沒有奢望過他的到來,她知道的,她在周京白心裏,永遠沒有一席之地。
就連指甲蓋的大小,都不配擁有。
當越來越多的蛇盤上江聽晚的身體,她終於閉上了眼,天旋地轉。
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抹念頭是,她後悔了。
後悔去了一趟西藏,後悔遇到了這一生讓她痛徹心扉的周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