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聽晚選了三處故地,死亡計劃將在第三處執行。
飛機掠過天際,落地高原。
雪山屹立於茫茫雲海裏,一如先前,寧靜而神秘。
這是她和周京白第一次結伴而行的高山。
也正是在這兒,她偷偷踮起腳親到了周京白,在男人垂眸,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緋紅的雙頰。
可故地重遊,江聽晚的身體情況大不如前。
稀薄的空氣加重不適的症狀,她沒有料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衰敗到這種程度。
隻往上走了不到百層台階,眼前就不停的發黑,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刀片刺入喉嚨,燃出尖銳的灼燒感。
忽然前方傳來周京白的厲聲:“舒雨,不要亂跑,摔下去很危險。”
可他眼中遮掩不住的寵愛,讓嗓音中的冷意蕩然無存。
“哥,這不是有你在嗎?我才不怕。”
沈舒雨笑嘻嘻地不以為意,依舊在陡立的石頭上自拍著,擺出古靈精怪的姿勢。
江聽晚看到周京白故作無奈歎了口氣,嘴角卻浮現幾分笑意,落後沈舒雨一步,緊緊跟隨,毫不厭倦。
眼前的場景即熟悉又陌生,和記憶裏的某一幕重合。
彼時,她也跟沈舒雨這般,厚著臉皮嘰嘰喳喳圍著周京白轉。
可周京白沒有半分回應,反倒加快了步子,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當時的她望著男人沉穩的背影,心中含著蜜,以為這是默許,是縱容。否則他早就揚長而去。
現在想想,更應當是厭煩、冷漠。
將她視為無關緊要的空氣,連關注的心思都不屑於給予半分。
“江聽晚,你走得也太慢了吧!”
不知何時,沈舒雨站到了江聽晚麵前,手中握著一瓶氧氣瓶來回轉動:“缺氧了就快吸氧,別拖後腿。”
江聽晚腳步頓住,她並不覺得這是沈舒雨善心大發,果斷往後退了兩步:“不用了。”
可沈舒雨的速度比江聽晚更快,拽開瓶蓋就往江聽晚臉上懟。
裝了辣椒水的氣霧直噴進眼球,江聽晚迅速吃痛閉上眼,甩開她的手,“滾開!”
可比她怒意更甚的是周京白。
他的下顎緊繃,扣住江聽晚的肩膀往後退,直直抵到懸崖峭壁上,渾身冷氣乍放:“江聽晚,你哪來的膽子?!”
“沈舒雨拿的是辣椒水!”
江聽晚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一抬起頭,周京白這才看到她紅得嚇人的眼圈和臉上的淚痕,如同被刺痛般飛快鬆開了手。
江聽晚一直都是樂觀的,從小的出生環境讓她比夾縫的草還要頑強。
因此周京白很少見她哭過。
他淩冽的氣壓稍斂,抿緊嘴唇,看向沈舒雨:“這是怎麼回事?”
這絕對不是沈舒雨可以接受的質問語氣,她氣憤跺腳:“哥,你要為了一個外人這樣跟我說話嗎?我就是故意的,我要她眼瞎去死,怎麼了,不行嗎?”
“沈舒雨,人命關天,這是不對的!”周京白擰起高高一座眉峰:“你不該這麼做。”
“哥——”沈舒雨不可置信看著他,忽的重重扭頭,死死盯著江聽晚,勾起一抹冷笑:“好,你偏心偏到一個狐狸精身上,是吧?”
話音剛落,她狠狠朝江聽晚撞了過去。
江聽晚猝不及防往後倒。
後腦勺直直撞向滿是碎石的台階,又不受控製地往下翻滾,任由砂礫在肌膚上留下青紫,最後撞上一塊巨石才停止。
天地間都在旋轉,死亡的瀕臨感在霎那間盈滿心頭。
江聽晚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額頭磕破一個大洞,應該是往外流了不少血,糊滿了臉。
體溫迅速流失,她卻異常的冷靜。
還沒有開口,她竟然看到周京白失去了平常的慢條斯理朝她跑來,聲音也不可思議的染上幾分慌亂:“江聽晚,我帶你去醫院!”
可沈舒雨迅速擋在他們麵前:“哥,我受傷了,你難道不在乎嗎?”
她張開五指,掌心有不起眼的灰塵。
沈舒雨委屈至極:“剛剛江聽晚推了我,要不是我反應快,就跟她一樣摔了下去,是她先要置我於死地!”
江聽晚察覺到了周京白的怔愣,似有所感咬住舌尖,對自己默念了無數次,不要因為周京白的一舉一動而難過。
可當意識到男人眼中浮現的心疼,江聽晚還是無法自製地湧起深深的自嘲,和後知後覺的悶疼。
瞧,愛與不愛,就是這麼明顯。
而她,江聽晚,始終是不被愛的後者。
“哥,是你告訴我,離婚也沒關係,有你在,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是現在呢?”沈舒雨止不住地哽咽,眼淚打濕了睫毛:“不要下山,你答應過我,要陪我看流星雨的。”
在意識漸漸混沌時,江聽晚聽見周京白沉沉的聲音:“好。”
這一刹那,仿佛天地都安靜了。
隻有心臟一下又一下的跳動聲,越來越慢,輕入微塵。
在陷入黑暗前,一顆晶瑩的淚墜在眼尾,後隱入發間,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