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拿好剩下的止痛劑出院時,我給宋昀澤打去了一個電話。
“接我回家。”
電話那頭宋昀澤明顯壓著不耐:“我沒空,讓司機去接你回來。”
我握著手機:“宋先生,記得你答應的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是壓抑的呼吸聲。
“等著。”
半小時後,那輛熟悉的黑色跑車停在醫院門口。
宋昀澤親自開著車來了,隻是全程沒有看我一眼。
直到等紅燈的間隙,他的餘光瞥向我,突然皺眉:
“沈棲眠,你裝的還挺像,臉這麼白。”
我的臉色確實蒼白得可怕,連唇色都淡得幾乎看不見。
這是止痛劑和病痛共同作用的結果,但我隻是淡淡看向窗外,沒有回他的話。
宋昀澤似乎被我的無視激怒了,猛地踩下油門,車子疾馳而出。
回到家的時候,正巧是宋家一年一度的祭祀祈福,請了很多名流,但最終進入宋家祠堂的隻能是自家人。
宋家老宅外早已停滿了各色豪車,媒體長槍短炮嚴陣以待。
下車的時候,宋昀澤繞到我那側,親自替我拉開了車門。
“宋太太,請吧。”他的語氣裏沒有任何暖意,但伸向我的手卻溫柔得體。
我將手輕輕搭在他的掌心,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溫度。
他穩穩地扶我下車,隨後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
雖然我和宋昀澤私下裏互相折磨,但在這種需要維持體麵的正式場合,他也從來不含糊。
“宋先生,宋太太,看這邊!”媒體記者們紛紛喊道。
宋昀澤側頭看向我,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溺死人。
我也配合地彎起嘴角,輕輕靠向他身邊。
這一刻,我們就像一對感情十分融洽的夫妻。
隻有我知道,這場戲,我們演了多久。
隻是有人陷進了戲裏,出不來。
進了宋家後,我一眼就看到打扮姣好的方梓,正站在祠堂外的回廊下與幾位宋家旁支談笑。
她身上那件藕荷色旗袍,正是上月宋昀澤從拍賣會拍下的古董款。
我立刻明白了,是宋昀澤帶她來的。
察覺到我的目光,宋昀澤微微側身,理所當然:
“一起祭祀祈福,都是自家人。”
我唇角勾起:
“自家人?我不知道宋家什麼時候多了個外姓的姐姐妹妹。”
這時方梓也看見了我們,嫋嫋婷婷地走上前來。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轉了一圈,抬手捂住嘴輕笑:
“宋太太,今日怎麼穿得有些寒酸?未免有些丟宋家和昀澤的臉。”
因為剛出院,我今日隻穿了件素淨的米白色針織長裙,因消瘦而略顯寬鬆,臉上未施粉黛,在盛裝出席的賓客中確實顯得格格不入。
我與方梓對視,故意露出無名指上的鑽戒。
“方小姐說得對,作為宋太太,今日祭祖,確實該莊重些。”
我抬手,輕輕撫過方梓旗袍上精致的繡樣:
“但這身蘇繡旗袍,聽說原主是上世紀滬上一位名媛,可惜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
我收回手,目光平靜地看向方梓:
“穿逝者舊衣祭祀祈福,方小姐不覺得不太吉利嗎?”
“給方小姐換一身得體的衣服。”
方梓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看向宋昀澤。
不等宋昀澤說什麼,傭人會意後立刻上前就要動手。
方梓驚慌失措地後退,卻被兩個傭人一左一右按住肩膀。
傭人毫不留情地扯開旗袍的盤扣,絲綢撕裂的聲音刺耳地響起,頓時一大片白皙的肩膀就露了出來。
“你們幹什麼!啊——”她尖叫著掙紮。
方梓羞憤難當,眼淚瞬間湧出。
“夠了。”
他不悅地開口低聲阻止,將方梓護在身後。
“別鬧得太厲害,先去祈福,別耽誤了時辰。”
我淡淡掃了一眼躲在他身後抽泣的方梓,沒什麼表情。
“那既然你覺得合適,那就去吧。”
我不再看兩人,轉身率先走進祠堂。
宋昀澤安撫地拍了拍方梓的肩,低聲說了幾句,方梓這才止住哭泣,整理好儀容跟著走了進去。
祭祀儀式正式開始。
我作為宋太太,必須全程參與。
上香、行禮、致辭,每一步都不能有絲毫差錯。
我挺直脊背,端著最得體的笑容,在眾人注視下完成每一個環節。
祠堂裏香火繚繞,燭光搖曳。
兩個小時過去了,我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止痛劑的藥效正在消退。
就在我強撐著念完最後一段祭文時,供奉在正中央的香爐突然咕咚一聲,毫無征兆地翻倒在地。
沉寂了近百年的香灰瞬間傾瀉而出,未燒完的紙錢與香燭散落一地。
火星沾到垂落的帷幔,火勢迅速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