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到醫生通知的時候,我也曾給宋昀澤打過十幾通電話。
我想著,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他會不會願意放下這些年的恩怨,像真正的夫妻那樣,陪我度過最後那段時間。
電話響了很久,始終無人接聽。
我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撥過去,從天亮到天黑,他一個都沒接。
直到淩晨三點,手機終於亮了。
不是電話,是一條簡短的回複:
“在做,別煩。”
我盯著那四個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動暗下去,映出我蒼白的麵容。
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那天之後,我再沒給他打過電話。
開始平靜地安排自己的後事,包括那場陰婚。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醫院打來的。
“沈小姐,您的止痛劑準備好了,您看什麼時候方便過來注射?”
我平靜地答:“我一會兒就到。”
我比誰都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正因為時日無多,我才格外怕疼。
不僅是身體上癌痛肆虐的疼,更是心底那細密啃噬的疼。
我向醫生提出了請求,希望在最後階段,能用藥劑維持基本的體麵,沒有痛苦地走向終點。
住院的第七天,宋昀澤終於來了。
他站在病房門口,西裝革履,與這白色的環境格格不入。
“管家說你住院了。”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我點點頭,沒說話。
“這次又是什麼把戲?沈棲眠,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種手段了?”
“別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我沒空陪你折騰,我要陪方梓。”
我抬起頭,看著他眼底的不耐,忽然感覺心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不明顯,卻帶著綿長的鈍痛。
以往宋昀澤帶回來的那些女孩,通常一個月就消失了蹤影,絕對不會超過兩個月。
唯有這個方梓,從我知道算起,已經穩穩當當待在他身邊三個月了。
是因為那張臉,與他心底那個被迫離開的白月光,實在太像了吧。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對,我是裝的。”
宋昀澤一愣,似乎沒料到我承認得這麼幹脆。
我繼續開口,聲音平穩:
“如果你想要清淨,就陪我一個月,一個月後,我保證不會再煩你。”
“不可能。”宋昀澤想也不想地拒絕,眉頭緊鎖,“沈棲眠,你做夢。”
我並不意外他的反應,我隻是輕輕調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語氣依舊平淡:
“既然你不願意,我隻能為了維護宋家的體麵請宋老爺子出麵把方梓也請走。”
宋昀澤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眸中翻湧著怒意。
他往前逼近一步,幾乎是咬著牙說:“你敢!”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你要知道,老爺子認誰,誰就是宋太太,還是你覺得他會老年癡呆到認一個風俗女?”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宋昀澤的痛楚。
當年就是爺爺一手拆散了他的初戀,強壓著他娶了我。
如果我真的去老爺子麵前開口說這件事,老爺子絕對會再次出手幹預。
怒火在他胸腔裏燃燒,但他看著我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知道我說的出做得到。
為了保住方梓,他不得不妥協。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一個月太久了。”
見他態度鬆動,我見好就收:
“放心,我沒指望你天天守著我,一個月內,我需要你的時候,隨叫隨到。就這麼簡單。”
宋昀澤死死地盯著我,最終,他丟下一句。
“記住你說的話。”
隨後轉身摔門而去,巨大的聲響在病房裏回蕩。
我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直到徹底消失,才緩緩鬆開了一直緊攥著被單的手,手心裏一片冰涼的汗濕。
一個月對我來說,已經是奢侈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