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檸檸?」
十八歲的沈知聿不知何時走到了我麵前,擔憂地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怎麼又走神了?還哭了?」
他手忙腳亂地用手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是不是這裏太悶了?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他眼睛亮亮的,充滿了期待。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承載了我所有青春愛戀和最初溫暖的少年。
胃部的劇痛和心底的酸楚奇異地交織在一起。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彎起嘴角:
「好。」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
第一站,是那個承載了我們無數回憶的高中校園。
圍牆似乎矮了些,香樟樹卻更高大了。
他拉著我的手,跑到那個我們曾經偷偷分享一碗泡麵的小賣部門口,那裏現在已經重新裝修。
他興奮地指著那塊如今賣著進口零食的區域:
「你還記得嗎,當時我就坐在這兒,你盯著我的泡麵,眼睛都在冒綠光。」
我笑著,胃裏卻一陣抽搐。
「走,帶你去個地方。」
他神秘兮兮地拉著我,繞到教學樓後麵,在一麵略顯斑駁的牆上仔細尋找著。
他指著牆上幾乎被歲月和藤蔓掩蓋的刻字
「沈知聿愛溫檸,永遠。」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看,我說到做到。」
下一站,是海。
那是我們大學時約定要一起去看的海,他說要帶我在沙灘上寫下彼此的名字,讓潮水帶走,就算告訴了全世界。
可後來,他總說忙,等項目結束,等競標成功,等有了足夠長的假期,一直等到我們分開,也沒去過。
此刻,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撲麵而來,海浪一遍遍衝刷著沙灘。
他脫了鞋,赤腳在沙灘上奔跑,回頭大聲喊我:「檸檸,快來看。」
我走過去,他指著沙灘上畫著的一個巨大笨拙的愛心,裏麵寫著我們的名字。
「雖然潮水一會就衝走了,但天地和我們自己都看見啦。」
最後,我們去了大理,去了蒼山腳下。
那天傍晚,我們站在民宿的露台上,看著眼前如畫的風景。
他突然鬆開我的手,在我麵前單膝跪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大聲說:
「檸檸,你願意嫁給我嗎?不管我在哪裏,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我都一定會找到你,愛你,保護你,給你買最大的房子,讓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溫檸。」
這一刻,時空仿佛交錯。
十八歲的他,帶著滿腔赤誠,彌補了二十八歲他留下的所有遺憾。
我想說:「我願意。」
可就在這時,一股無法抑製的腥甜猛地湧上喉嚨。
我下意識地抬手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湧出,滴落在地麵上。
一滴,兩滴,暈開成刺眼的紅。
沈知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檸檸。」
我隻覺得天旋地轉,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空。
眼前他的身影開始模糊。
再次睜開眼時,是醫院的消毒水味道。
沈知聿趴在床邊,頭發淩亂,他握著我的手,似乎察覺到我醒了,立刻抬起頭。
那雙十八歲的眼睛裏是驚恐和巨大的悲傷。
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哭過後的濃重鼻音:
「為什麼?」
他握著我的手在微微發抖。
「為什麼不告訴我?」
「溫檸,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得了胃癌晚期,你打算一個人扛到死嗎?」
我看著他那張年輕的臉,上麵滿是屬於十八歲沈知聿痛苦的淚水
「告訴你什麼呢?」
「告訴你,28歲的沈知聿,早就不愛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