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知聿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搖著頭,想跟我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不是這樣的,檸檸,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我平靜地看向他,胃部的疼痛讓我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我的聲音卻異常平穩:
「沒有誤會,28歲的沈知聿親口說的,他不愛我了。」
「他當著我的麵,給別的女孩發腹肌照。」
「他為了那個女孩,深夜離我而去。」
「他對我冷暴力,看著我歇斯底裏,看著我絕望自殘,然後,他說,離婚吧。」
每一個字,都輕飄飄的,卻像最沉重的枷鎖,一層層套在十八歲的沈知聿身上。
他突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病房裏格外刺耳。
「我不是東西。」他低吼著,眼眶通紅,又要抬手。
我用盡力氣喊住他,聲音嘶啞:「沈知聿,別這樣。」
我看著他臉上迅速浮現的紅色掌印,心像是被針紮一樣密密麻麻地疼。
我輕聲說:「那不是你。」
「那是二十八歲的沈知聿,不是你。」
他崩潰地滑坐在地上:「對不起,檸檸,是我沒保護好你。」
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
「沒關係,檸檸,沒關係。」
他爬過來,緊緊握住我冰涼的手:
「現在是我在這裏,是我陪著你,我們好好接受治療,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他語氣裏的堅定,像是在說服我,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我看著他那張依舊年輕,卻寫滿了痛苦與堅定的臉,沒有說話。
會好嗎?
我知道,好不了了。
但我還是聽沈知聿的話,乖乖接受了化療。
他給我請了最好的醫生和護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每天守在我病床邊,在我被化療反應折磨得嘔吐不止時,紅著眼眶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遍遍地重複:
「檸檸,別怕,我在這裏。」
癌症的蔓延速度快得殘酷。
沒過多久,那天下午,護工阿姨像往常一樣,動作輕柔地幫我梳理頭發。
梳子劃過,卻帶下來一大把的頭發絲。
阿姨梳頭的手猛地一頓,愣住了。
她看我的眼神是掩飾不住的心疼,那眼神,像極了我記憶中早已模糊的母親看著生病時的我。
心頭猛地一酸,我反而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安慰她:
「阿姨,我沒事的。」
我指了指床頭櫃,「幫我拿一下那本雜誌後麵藏著的假發目錄好嗎?我想選一頂好看的。」
我不想讓十八歲的沈知聿,看見我這麼醜的樣子。
晚上,沈知聿準時出現在病房。
他手裏提著一個保溫桶,臉上帶著刻意營造輕鬆的笑容。
「檸檸,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他獻寶似的打開蓋子,濃鬱的香味瞬間飄散出來:
「是你最愛的玉米排骨湯,我燉了好久,你快趁熱喝一點。」
他坐到床邊,一邊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湯,輕輕吹涼,遞到我嘴邊,一邊絮絮叨叨:
「我今天看了好多食譜,等你胃口好點,我給你做更有營養的,哦對了,醫生說你這周末如果指標穩定,我們可以坐輪椅去醫院樓下的小花園曬曬太陽。」
我順從地喝下他喂過來的湯,味道很熟悉,是過去無數個日子裏,二十八歲的沈知聿也曾為我煲過的味道。
我對他笑了笑,配合著他的話題:「好啊,今天感覺身上有點力氣了,是應該多出去走走......」
話還沒說完,我突然反應過來。
可是,十八歲的沈知聿,他不會做飯啊?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忽略了什麼細節。
「沈知聿,我想吃城南那家冰糖葫蘆。」
沈知聿放下湯勺:「好,你乖乖等著我,我去給你買。」
趁著他出去的功夫,我拔了手上的針頭就往外麵跑。
回到家,我開始發瘋似的翻找。
客廳,書房,臥室,我把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
終於,在臥室衣櫃最底層,發現了一個透明的文件袋。
我顫抖著手把它抽出來,文件袋上沒有任何標簽。
我深吸一口氣,幾乎是撕扯著打開了它。
裏麵是幾張薄薄的紙。
看到第一張紙上的內容。
我睜大雙眼,定在了原地。
原來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