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顧飛鳶被窗外的驚天的雷聲驚醒。
她臉色蒼白縮在床榻的角落,手腳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這樣的天氣總讓她回想起在教坊司每個受罰的晚上。
她不願意去大臣府上獻藝陪酒。
而她拒絕一次,教坊司的嬤嬤就會將針紮入她的指甲縫一次。
十指連心,她的雙手因為劇烈的疼痛不斷掙紮顫抖。
每次都會紮上數百針直到把她折磨暈過去才會罷休。
每次她從昏迷中醒來時,都已經被丟到了潮濕冰涼的枯井中。
寒氣侵蝕著她的身體,不到一年她就落下了隱疾。
每到下雨的日子她渾身上下都猶如被針刺一般。
這樣的痛苦折磨拉扯著她的神經。
手腳的控製不住地顫抖。
以往這種時候景程隻要在京城,都會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
可這一夜顧飛鳶直到疼暈過去,也沒有等到景程的身影。
顧飛鳶醒來的時候,正對上了景程那張充滿擔憂的臉。
“阿鳶你醒了?”
“你嚇死我了。”
顧飛鳶的頭還一抽一抽疼著。
她臉色難看,沒有說話。
她掩蓋在被子下的手仍然控製不住抖著。
整個人透著單薄脆弱。
景程看到她這樣,立刻吩咐下人將提前預備好的湯藥端了上來。
“阿鳶,藥來了。”
“我喂你。”
景程端著湯碗,細心將仍有些燙的甜羹吹涼才遞到顧飛鳶的唇邊。
顧飛鳶小口喝著,沒有抗拒。
她的配合很讓景程滿意。
他用手帕擦著顧飛鳶唇角殘留的藥汁。
“又發病了是不是?”
“別怕,我在。”
“等我們成親後,不會再有人敢那樣對你。”
景程說得認真,顧飛鳶卻垂著眼眸沒有看他。
景程一直努力維持著體貼的表象。
但顧飛鳶和他認識多年,他隨便的一個眼神,她都能知道他的心意。
景程雖然在和她說話,卻控製不住地偷瞄向窗外的天色。
隨著窗外太陽越落越低,景程的焦躁都快浮現在他的臉上。
顧飛鳶看出了一切,但她不想主動提及。
她在等,等景程自己開口。
太陽與地麵越來越近,窗外被夕陽的暖光籠罩。
景程再也等不下去,站了起來。
“軍營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
“你好好休息,不必等我。”
說完,景程便急匆匆離開。
顧飛鳶看著景程的背影,在快要看不見的時候,跟了上去。
縱使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行走,顧飛鳶也沒有中途放棄。
她要看看到底是什麼能讓景程如此掛心。
顧飛鳶跟著景程一路來到軍營。
軍營一片喜氣,四周都掛滿了紅綢。
蘇妍婉站在人群中滿臉羞澀陪著景程一起敬酒。
“嫂子,祝你和景哥白頭偕老,恩愛長久!”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蘇妍婉臉頰微紅,顯得越發幸福。
“景哥,你一定要娶顧飛鳶嗎?”
“這也太委屈嫂子了。”
蘇妍婉聽到提問,瞄了一眼景程。
她垂著頭,像是隱忍著委屈。
“我聽阿程的,他想怎麼樣,我都會配合。”
景程將杯中酒一口飲盡,他攬著蘇妍婉的腰將人抱在懷裏。
“這是我的責任。”
“阿鳶父母雙亡,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何況......如果不是我,顧家也不會經曆這抄家滅族的災難。”
“我沒有辦法不管她。”
顧飛鳶聽到景程的話後,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她以為景程是她的救贖。
就算景程不再愛她,她也願意和景程好聚好散。
可她遭受的這一切,原本就是景程帶給她的!
讓她父親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正是這個她付出過全部真心的人!
“妍婉,是我對不起你。”
“也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這輩子我沒法給你一個名分,我死後,我的爵位和財產都會留給你和孩子。”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補償了。”
景程說著,又灌下一杯酒,他雙眼迷蒙,深深歎了口氣。
“如果我不曾認識阿鳶,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顧飛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府裏的。
她控製不住顫抖著,不管加了幾件衣服她依舊覺得冷。
這是從心底生出的寒意。
景程害死了她的父母,卻一直在假裝救世主。
為了蘇妍婉,景程又願意從不認識她。
顧飛鳶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砸在衣服上暈出一大片水漬。
她現在覺得自己無比可笑。
就算景程背叛了她,就算景程不愛她,她依舊心懷感激。
因為是景程救了她的命。
結果這一切,都隻是一個騙局。
他從不是解救她的救世主。
反而是讓她陷入泥沼的罪魁禍首。
顧飛鳶從枕頭下拿出她親手為景程繡的護身符。
裏麵是她為了保佑景程平安,特地去佛前叩頭上香求的開光珠。
999階的上山路,連續半年,她不論風雨絕不缺席,這才得到了這一顆。
她生怕景程死在了戰場上。
她害怕自己失去這唯一的親人。
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顧飛鳶毫不留情將護身符丟入火盆。
她看著火舌卷著金線,將一整個護身符吞沒燒毀。
看著消失的護身符,顧飛鳶心中似乎放下了什麼。
一直吊著一口氣的顧飛鳶再撐不住。
她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她的頭撞在地上,地上逐漸蔓延開一片血跡。
被顧飛鳶摔倒動靜驚到的丫鬟們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馬上通知將軍回來!”
可她還沒出門就被其他人攔住了。
“將軍現在和表小姐正好著,你非要去討這個晦氣嗎?”
“將軍什麼脾氣你不知道?”
“這時候打擾他你找死嗎!”
“喊府醫來瞧瞧罷了。”
丫鬟看著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的顧飛鳶,咬了咬牙,還是沒有通知景程。
顧飛鳶不知生死的時候,景程正和蘇妍婉享受著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