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華箏回到長樂宮時,宮女早已將西域和親所需的衣物首飾整理妥當堆在梳妝台前。
她揮退了所有宮人,獨自走到衣櫃前。
指尖撫過最底層那隻落了薄塵的紫檀木盒。
打開盒子的瞬間一件紅色的婚服映入眼簾。
那是她十五歲那年,偷偷讓繡娘縫製的。
那時她總想著,等玄塵修行期滿,或許會破例還俗,她便能穿著這身嫁衣,風風光光地嫁給她喜歡的人。
婚服上用金線繡著纏枝蓮紋,裙擺綴著細碎的珍珠。
李華箏輕輕拿起婚服,貼在胸口,仿佛還能感受到當年縫製時的滿心歡喜。
可如今再看,這紅色卻像是染上了她的心血,刺得眼睛生疼。
她走到銅鏡前,將婚服穿在身上。
布料貼合著她單薄的身軀,卻顯得空蕩蕩的。
這些年她身子孱弱,又因連日的悲痛消瘦許多,早已撐不起當年精心定製的尺寸。
銅鏡裏的少女穿著喜慶的婚服,眼底沒有絲毫待嫁的喜悅。
“本以為能穿著它嫁給你。”
李華箏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聲呢喃。
“如今看來你不是我的良人,我也不必癡心嫁與你。”
她抬手撫過領口的金線,想起從前偷偷把婚服拿給玄塵看的場景。
那時他還穿著幹淨的僧袍,皺著眉說 “公主殿下應當恪守本分,莫要想這些兒女情長”。
可她分明看到,他耳尖悄悄泛紅了。
如今想來那些隻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他從未對她動過心,從未將她的心意放在眼裏。
李華箏輕輕脫下婚服,小心翼翼地疊好。
她對著銅鏡整理好衣襟,轉身對門外候著的宮女說:“和親的衣物按規矩準備吧,不必太張揚。”
宮女應了是又轉身退了下去。
而此時的皇陵禪房裏,玄塵正坐在蒲團上誦經。
青灰色的僧袍洗得有些發白,他手裏的念珠轉得飛快,嘴唇不停動著卻不是平日裏的《心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就在不久前小沙彌來給他送齋飯時,無意間提起了公主即將和親的消息。
小沙彌說,公主殿下已經開始準備嫁妝了,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後,到時候會有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護送她去西域。
玄塵聽到這話時,手裏的念珠猛地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角落。
他想立刻起身去長樂宮。
可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怎麼也動不了。
他想起瑤光殿裏她那句 “從今往後,我李華箏就是死,也不會再愛你分毫”。
他有什麼資格去找她?
又為什麼想要去找她?
一股慌亂湧上心頭,素日裏最是冷靜自持的人,竟然手足無措地撿起地上的佛珠。
不會的,不會的。
李華箏那樣張揚肆意的人,怎麼會去和親呢?
玄塵強迫自己重新閉上眼,可誦經的聲音卻漸漸帶上了顫抖,反複念叨著那句 “不負如來不負卿”。
那個曾經圍著他轉、故意胡鬧引起他注意的小公主,那個拚著性命為他辯白的病弱公主,那個說再也不會愛他的李華箏好像......真的要離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