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塵剛踏出長樂宮的門檻,方才眼底的急切便褪去大半。
他轉頭看向守在殿外的小沙彌,聲音壓得極低怕吵醒她:“守住殿門,若公主殿下來打擾,便用捆仙繩將她綁起來,不必顧及她的身份。”
小沙彌愣了愣,雖覺此舉不妥卻還是躬身應下:“是,師父。”
玄塵不再多言,轉身快步朝著溫詩顏的宮殿走去,腳底都生了些風氣。
方才玄塵那句“為了溫詩顏連十年壽命都能不要”紮的她心疼得要瘋了。
她癱坐在地上喘不過氣來。
十二歲那年,母親纏綿病榻。
溫詩顏剛入宮,常以探望為名出入母親的宮殿。
那日雪下得極大。
她躲在屏風後,親眼看見溫詩顏將一碗湯藥遞到母親手中,笑著說:“貴妃娘娘,這是奴婢特意為您熬的補藥,喝了身子便能好些。”
母親信了她的話,一口飲盡。
可沒過半個時辰,母親便咳得撕心裂肺,一口鮮血吐在地上,再也沒醒過來。
後來太醫院查驗,說母親是誤食了相克的藥材,可所有證據都被溫詩顏銷毀,父皇念及她初入宮闈,又無實證,便隻罰了她禁足三月。
從那時起,李華箏便恨上了溫詩顏。
她無數次想揭穿這個女人的真麵目,可每次剛要開口,就被母親臨終前的眼神阻止。
母親怕她惹禍,怕她在這深宮裏無依無靠。
雖說如今她是最尊貴的公主,可父皇對她不算有多好。
父皇的心是偏的,小小的地方占滿了人兒,根本沒有母親和她的地方。
如今溫詩顏醒了,那個害死母親的凶手,不僅要重見天日,還要繼續留在父皇身邊!
李華箏攥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就連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她不能讓溫詩顏得逞。
絕不能!
她扶著柱子站起身踉蹌著朝著父皇的禦書房走去。
可剛走到禦書房外,就聽見裏麵傳來父皇爽朗的笑聲:“好!好!詩顏醒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傳朕旨意,封溫氏詩顏為溫妃,移居長樂宮西側的瑤光殿,待她身子好些,便擇日侍寢!”
李華箏渾身一震。
父皇不僅沒有追究溫詩顏當年的事,還要封她為妃讓她侍寢?
難道母親的死在他眼裏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她猛地推開門衝進禦書房,淚水洶湧而出:“父皇!您不能封她為妃!溫詩顏是害死母親的凶手!當年是她給母親喂了相克的藥材,母親才會......”
李極臉色沉下來。
“華箏!休得胡言!詩顏溫柔賢淑,怎會做出這等事?當年之事早已查清,是你母親身子本就虛弱,與詩顏無關!你若再敢汙蔑溫妃,朕便罰你禁足半年!”
李華箏不敢置信地看著父皇。
原來在他心裏,母親的死居然比不上一個能討他歡心的女人。她的心像是被瞬間掏空,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轉身跑出了禦書房。
她埋頭跑,一道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玄塵。
他不知何時從溫詩顏的宮殿回來,眼底帶著從未有過的怒意:“李華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陛下麵前說了什麼,才讓陛下封溫妃侍寢?”
李華箏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玄塵,你憑什麼認為是我?你以為我願意讓她侍寢嗎?你以為我不恨她嗎?”
玄塵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你是誰?你明知道詩顏心裏根本不喜歡陛下,你明知道她入宮隻是為了尋求庇護,你卻還要推她入火坑!李華箏,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李華箏狠狠推開他:“我惡毒?那你告訴我,溫詩顏害死我母親的時候,她不惡毒嗎?你為了她折損十年陽壽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她惡毒?玄塵,你從來都隻看得見她的好,從來都看不見我的委屈,看不見我母親的冤屈!你根本就是個瞎子!”
玄塵抓著她手腕的手猛地一鬆,眼神裏閃過一絲錯愕,似乎從未想過溫詩顏會有這樣的過往。
可他很快便回過神來,眼底的怒意又濃了幾分:“你胡說!詩顏溫婉善良,怎會害死貴妃娘娘?李華箏,你少在這裏編造謊言!”
李華箏指著自己的胸口,淚水湧出。
“我母親的墳塋還在城外的皇陵裏,你若不信,便去問她!玄塵,你醒醒吧!你守護的根本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她就是個瘋子!”
“無論如何,你不能讓詩顏侍寢。你若還有一絲良知,就去陛下麵前撤回旨意,否則......”
“否則怎樣?否則你就像綁我那樣,把我綁起來?還是再折損十年陽壽,去求佛祖讓陛下改變主意?玄塵,我告訴你,我不會去撤回旨意,我還要親眼看著溫詩顏,為她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完,她猛地推開玄塵,踉蹌著朝著自己的宮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