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安城無人不知,當今公主李華箏和祈福僧玄塵雖一同長大,卻是實打實的冤家。
李華箏趁玄塵誦經時,將他的木魚換成了綴滿銅鈴的玩具,讓他在佛前鬧出滿殿叮當的笑話。
轉頭,他就把她最愛的白玉瓷瓶砸碎。
隨後,她趁他去禦花園取水時,將他供奉的觀音像前的香爐換成了裝滿春宮圖冊的錦囊,引得全寺僧人議論紛紛。
轉眼就被玄塵上奏稟明皇帝,害她罰抄女德一百遍。
兩人即使到了議親年紀也依舊這般打打鬧鬧,連皇帝都頭痛不已。
......
李華箏再一次被玄塵偷偷綁在殿內的柱子上時,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怒意。
“玄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綁本公主!等我父皇來了,定讓你這禿驢去守皇陵!永世不得出來!”
她忍著心口的悶痛,咬牙切齒地衝著那個正跪坐在蒲團上誦經的身影罵道。
玄塵依垂著眼,手裏的念珠轉得平穩,行為動作沒有一絲的動容。
“公主殿下屢犯戒律,不敬佛法,貧僧此舉,是為了讓殿下靜心悔過。”
李華箏嗤笑一聲。
“我看你是公報私仇!玄塵,你別忘了,若不是我求父皇讓你入宮誦經,你現在還在城外的破廟裏啃窩頭!”
玄塵終於抬眼:“貧僧入宮,是為了替殿下祈福祛病,不是為了陪殿下胡鬧。殿下若再不知收斂,貧僧便請辭回宮,任憑殿下自生自滅。”
李華箏還要再罵,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小太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慌張的呼喊:“玄塵師父!宮裏來消息,說溫才人醒了!”
溫才人......
溫詩顏!
被綁在柱子上的李華箏渾身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瞬間忘記了身上的寒意和心口的疼痛。
玄塵撚著的佛珠斷裂,滾落一地。
他猛地站起身,連經書都顧不上收拾,步伐都有些慌亂:“你說什麼?溫才人真的醒了?”
“是!是太醫院傳來的消息,陛下已經派人去請您過去祈福了!” 小太監喘著氣回話。
玄塵不再看李華箏一眼,轉身就往外走。
李華箏急得掙紮著想要掙脫布條。
“玄塵!你站住!你放開我!溫詩顏醒了跟你有什麼關係?她是我父皇的女人,而你是我的祈福僧!該守著的人是我!”
玄塵的腳步頓了一下,瞥了一眼被綁在柱子上的李華箏,依舊端的是一副清冷的模樣:“溫才人是陛下親封的才人,她醒了,貧僧理當去祈福。至於殿下,你就在這裏好好反省,等貧僧回來再說。”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留下李華箏一個人在原地怒吼。
她看著玄塵消失的方向,眼淚忽然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她和玄塵是自幼便認識的。
他是西來高僧座下最年幼的徒弟,因佛法精深被父皇請來宮中,專為體弱的她誦經祈福。
她是大唐最尊貴的公主,卻偏偏身子孱弱就連跑跳都成了奢望。
可沒人知道,她那些張牙舞爪的挑釁與那些不死不休的胡鬧其實不過是想讓他多看看自己。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長。
宮裏的太醫換了一茬又一茬,湯藥喝了一碗又一碗,卻始終不見好轉。
隻有玄塵在她身邊時,她才覺得心口的疼痛能輕些,才覺得這冰冷的宮殿裏有了一絲暖意。
她以為,玄塵是懂她的。
她以為,兩人雖然經常打鬧,卻總有一份情誼在的。
直到三年前,溫詩顏入宮。
那是個嫻靜的女子,不像她這般刁蠻任性,也不像她這般病弱纏身。
玄塵第一次見到溫詩顏時,眼底便有了她從未見過的柔和,甚至還主動為溫詩顏誦經祈福,祝她早日誕下龍子。
後來,溫詩顏因難產昏迷幾乎是無藥可醫。
玄塵更是日日去她的宮殿誦經,比給她祈福時還要虔誠。
如今,溫詩顏醒了。
是不是意味著,他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了?
是不是意味著她這短暫的一生,連這點自欺欺人的暖意都要失去了?
心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李華箏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紮著想要掙脫布條,卻隻聽到 “哢嚓” 一聲,綁著她的布條竟被她掙斷了。
她踉蹌著撲到殿門口,看著玄塵遠去的方向,眼淚模糊了視線。
可是,她不甘心就這麼算了。
踉蹌著走到溫詩顏的宮殿外,她聽到裏麵傳來玄塵熟悉的誦經聲。
“弟子玄塵,願以十年陽壽為祭,換溫才人性命無憂,康健長存。若佛祖應允,弟子此生必恪守清規,潛心禮佛,絕無半分逾矩。”
她透過門縫,看到玄塵正跪坐在溫詩顏的床前,手裏的念珠轉得緩慢又虔誠。
玄塵伸手輕輕拂過她的發絲。
然後,溫詩顏緩緩睜開眼。
玄塵的眼底瞬間泛起了淚光,他俯身跪在她腳邊對著佛方向磕頭,喜極而泣。
“佛祖答應我了,答應我了......詩顏你能活......能活著了。”
原來,溫詩顏是他可以甘願以命換命的人。
她這些年終究是錯了,錯得離譜!
堂堂一個公主則能如此自甘墮落,與一佛門子弟牽扯這般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