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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了張嘴許久才擠出幾個字：“許久不見。”

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裏聽不出喜怒，卻帶著刺骨的寒意：“白海棠，八年不見，你倒是越發會躲了。”

“賣了我，換了五兩銀子，在郊外賣了八年糖水，日子過得挺愜意？” 他低頭看著我，語氣平淡卻字字帶著刀。

我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是，托你的福，我活得很好。景世子，哦不，現在該叫你什麼？”

他挑了挑眉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很重讓我生疼。

“你可以叫我梨花，就像當年那樣。不過，你當年可不是這麼叫我的。你叫我喂，叫我景梨花，把我像件貨物一樣賣給瓊花樓，轉頭就拿著五兩銀子去吃你的飯。”

下巴的疼痛讓我皺起眉頭卻依舊不肯服軟：“當年若不是我把你賣掉，你早就死在王府的廢墟裏，或者餓死在街頭。我救了你，景梨花，你該謝我。”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突然加重了力道。

“謝你把我推進火坑？謝你讓我在瓊花樓受盡屈辱？謝你讓我從一個世子，變成人人可以踐踏的小青倌？”

被壓抑了八年的情緒，此刻盡數爆發在我麵前。

我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突然想起當年在瓊花樓，他氣紅了臉，嘶吼著說 “待我有朝一日成為人中龍鳳，第一個殺了你”。

原來，他沒忘。

“我在瓊花樓的第一年，被人灌酒，被人打罵，被人當成玩物。我告訴自己，不能死，我要活著，要找到你，要讓你嘗嘗我受過的所有苦。你以為我會就那樣爛在瓊花樓？白海棠，你太小看我了。”

他告訴我，當年在瓊花樓他暗中結交了一些被排擠的官員，靠著出賣消息挑撥離間一步步往上爬。

他甚至利用瓊花樓這個風月場所建立了自己的情報網，暗中培養勢力。

直到三年前，他徹底脫離瓊花樓，憑借著這些年積累的人脈和財富，買下了這座宅院，成為了連朝廷官員都要忌憚三分的梨公子。

“我蟄伏八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他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你不是最喜歡活著嗎？不是覺得五兩銀子比什麼都重要嗎？那我就偏要看看，當你失去一切，像條狗一樣求我的時候，你還能不能說出活著最重要這句話。”

我看著他，突然笑了。

“景梨花，你費了這麼大勁抓我來，就是為了報複我？我當年賣你，是為了活命。你現在報複我，也是為了活命。我們本質上，沒什麼不一樣。”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閉嘴！我與你截然不同！”

我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是奴才，可我活得坦蕩。你呢？景梨花，你午夜夢回時，會不會想起當年在狗洞裏，是我拽著你逃出生天？會不會想起你抱著我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

他的身體僵住了，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被我戳中了痛處。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把她帶下去，關進柴房。”

門口的侍從應聲而入，再次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拖出去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原地，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不知道在想麼

那年皇帝膝下有四子，瘋狂爭鬥謀權，隻等著他眼睛一閉篡位呢，而如今時機正好，因為他病的快死了。

可是他寫了一份血書秘詔早已擬下太子。

幹爹是聖上最看重的心腹，便冒著被四個皇子砍死的風險提出要送密詔出宮，以此來換我的婚事。

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居然要嫁給八十歲的老頭，可有了老王爺的庇護，入了族譜，就算幹爹死了，也不會有人再找我麻煩了。

可老王爺不願糟蹋我這個黃毛丫頭，說什麼也不同意。

於是幹爹便替我求情，一步一扣首，從宮門口一路跪到王爺府，我的大紅花轎就跟在幹爹的身後慢悠悠的走啊走。

老王爺這才終於點頭同意，可是幹爹也死了。

這一場婚事是用他的命換來的。

可最終還是沒能如他所願。

我自以為是回光返照，死前的記憶就像是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過了一遍。

可一睜眼，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