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明微很快就醒了。
她隻是一時被煙塵熏暈了過去,陸驚寒為了救她,整個後背卻都燙傷了。
看著床上被裹成了一個粽子的陸驚寒,薑明微覺得無比諷刺,痛不欲生。
他明明剛剛還在與崔晚寧翻雲覆雨,如今又擺出這幅為她自我犧牲的模樣,是什麼意思?
她不明白。
周嬤嬤走進寢宮,虛虛行了行禮,尖聲道:“皇後娘娘,太後有請。”
周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薑明微長歎了口氣,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這五年來外頭流言不斷,太後從前感激她替陸驚寒去北狄一事,所以始終未曾插手過他們同房之事。
然而這次太後並未見她,周嬤嬤直接將她帶到了慈寧宮的偏殿,這是太後禮佛的地方。
周嬤嬤尖銳的聲音響起:“太後說了,過往的流言蜚語就算了,但今天是娘娘的生辰宴,又是死烏鴉,又是火災,甚至還連累了皇上為您受傷。”
“所以,太後不得不管了——娘娘就跪在這用血抄上一百遍經文,隻要彰顯了您的誠心,佛祖定會驅散娘娘身上的孽障,賞您一隻上上簽。”
鋒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劃破薑明微的手指,鮮紅的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空空如也的硯台裏,激起一小片漣漪。
薑明微凝視著那塊不斷積深的血潭,意識漸漸模糊。
其實太後也曾帶她如親女兒一般,小時候,她在皇宮裏長大的,研學住宿,整日與皇子打交道,也是在那時,她跟陸驚寒積累了情誼。
最初陸驚寒還尊稱她一聲“姐姐”,太後那時隻是嫻妃,聽到他這稱號後,逗弄他說:“你叫明微‘姐姐’,以後可就不能娶她了。”
嚇得陸驚寒從此改了稱號,隻叫她名字。
她與陸驚寒大婚當日,太後塞了隻玉鐲給她,這是太後的陪嫁,幾十年來從未離身。
她還記得太後是怎樣言辭懇切的,她說:
“孩子,你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驚寒得勢後,身邊從不缺少上趕著的女人,但我,隻認你這一個媳婦,也隻想讓你,給陸家延續香火。”
太後那雙紅彤彤的眼眶,深深印在了薑明微心裏。
她那時心想,有了太後,她像是又多了一個母親,可一次次“下下簽”後,太後也漸漸變得不願見她了,她們之間的“母女”情分,也被消磨了許多。
薑明微喃喃自語:“抱歉,沒能完成你的心願。”
直到十根手指都破爛不堪,薑明微才把經書抄完。
失血過多讓她頭暈眼花,膝蓋的鈍痛也讓她一時間站不起來。
她拖著幾乎無知無覺的身體,一瘸一拐地朝坤寧宮走。
夜已深,慈寧宮內卻仍舊燈火通明,裏頭傳來爭吵的聲音。
太後從不晚睡,可是有事發生?
太後坐於塌上,雙眼緊閉,周嬤嬤站在她身後替她揉著眉心。
她看著眼前渾身是傷的兒子,恨鐵不成鋼道:
“你不肯廢後,那就納妃!陸家不能沒有繼承人,大慶也不能不立太子!”
薑明微聽罷頓住了腳步。
陸驚寒猛烈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去,太後不禁語氣柔和了許多,起身給他順氣:
“你看你這一身傷,你那皇後都給你害成什麼樣子了?”
陸驚寒嗓音沙啞,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止住咳嗽,斬釘截鐵道:
“不,明微是我此生唯一摯愛,我愛她,甚至勝過我的生命!我不會納妃,這是我曾許諾過她的,更不會廢後!除非我死!”
這話說得決絕又清晰。
若是以往,薑明微真的會高興許久。
可此刻她站在殿外,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十指與膝蓋的傷口不再疼痛,因為她早已心痛到了極致。
陸驚寒,你明明做不到與我一世一雙人,為何又不願放過我,給我自由……
薑明微回了坤寧宮,宮女遞來一碗安神湯,這些日子煩心事太多,她夜夜靠這湯藥入睡。
可不知為何,她今夜莫名燥熱,手指癱軟如泥,在床榻上翻來覆去良久,遲遲睡不著。
就在她想起身去喝杯茶時,紗幔突然被人猛地掀開。
陸驚寒一把將她緊緊揉進懷裏,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窩,帶來熟悉的檀木香和濃濃的欲望。
“啊!”
薑明微嬌呼一聲,想推開他,又覺得身體的燥熱好似被緩解了幾分。
她甚至忍不住往對方身體上蹭,就好似一條在沙漠裏呆了七天的魚兒,突然被丟進一汪湖水,理智告訴她不要再繼續了,身體卻貪婪地想汲取更多。
她的回應鼓舞了陸驚寒,他的動作更加變本加厲,甚至直接撕開了她的寢衣,紅色的小衣襯得女人的皮膚白皙透明。
陸驚寒雙眼猩紅,將她壓到身下,正要吻上她的唇時,他像是突然驚了一下。
整個人以極其怪異的姿態猛地後退。
“薑明微,怎麼是你!”
薑明微的身體頓時僵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進她早已麻木的心臟。
陸驚寒認錯了人!
她的腦袋清明了些許,忙拉過被子將自己包裹起來。
“對,是我,”她嘴角勾起諷刺的笑,“你以為呢?”
陸驚寒皺緊眉頭,來不及多想她這句話的含義。
匆匆說了句:“未擲出上上簽,不能圓房。”
然後強忍著巨大的眩暈,和將麵前女人狠狠揉進身體裏的衝動,在最後一絲理智消散之際,他推開殿門,“撲通”一聲跳進了旁邊的湖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