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午，我挎著飯盒，特意給趙建軍送飯來了。

剛到供銷社門口，就看見宣傳欄那兒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的。

我湊過去一看，宣傳欄上不知被誰貼了一張發黃的舊報紙。

標題寫著：《某鄉下女子因作風問題被當眾批鬥》。

我笑了一下，剛走進辦公區，就聽到幾個老員工在角落裏議論。

“你們聽說了沒，小趙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可不是嘛，‘飛鴿牌’自行車、上海‘蝴蝶牌’縫紉機配件，好幾個頂要緊的貨源，說斷就給斷了。”

“這下中秋備貨可麻煩了。”

我端著飯盒，臉上不動聲色，徑直走向副科長辦公室

走到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趙建軍在裏麵焦急地打電話。

“王主任！王主任！您再通融通融！那批毛巾怎麼還沒到啊？這要是耽誤了中秋節備貨，我可擔待不起啊！”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趙建軍的聲音更急了。

我推門進去。

他看到我，慌亂地掛斷了電話，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娟，你怎麼來了？”

他接過我手裏的飯盒，嘴裏不停地抱怨著最近工作有多不順，催個貨都處處碰壁。

“娟，要不......你跟咱爸說說？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給想想辦法？”他一臉愁容地看著我。

我給他夾了塊肉。

“行啊，我回頭跟爸說說。不過建軍啊，你自己這邊也得加把勁才行。”

趙建軍皺著眉，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喝了口水，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今天我來的時候，好像聽說你們社裏那個叫小蘇的售貨員，最近身子不大舒服，是不是懷孕了啊？”

趙建軍拿筷子的手，明顯地顫了一下。

他含糊道：“一個售貨員的事，我哪知道。最近工作太忙了，顧不上這些。”

我輕描淡寫地繼續說：“也是。不過啊，這女人一旦懷了孕，就容易想東想西。這要是肚子裏的孩子沒個名分，以後可就苦嘍。”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

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地白了下去，眼神躲躲閃閃，根本不敢看我。

下午，我借口買東西，又去了一趟供銷社。

隔著老遠，就聽到蘇蘭芳正和另一個年輕的售貨員在交談。

“......我男人說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倆就結婚！到時候我也能分到城裏戶口！”

另一個售貨員滿是羨慕：“那可真好！當了城裏人，多體麵啊！”

我走到她們麵前。

蘇蘭芳看見我，嚇了一跳，臉瞬間漲得通紅。

我溫和地笑著：“芳啊，你要結婚了？恭喜你啊。”

她支支吾吾地，連句謝謝都不敢說。

我笑吟吟地盯著她。

“芳，給嫂子，稱二斤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