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在這時，二叔母來了。

她一進門就拉著嫡母的手，噓寒問暖，待聽下人添油加醋地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立刻換上一副憤慨的麵孔，言辭懇切。

“我就說，她那性子頑劣得很！姐姐你就是心太善，總覺得能把她教好。可她畢竟不是你親生的，隔著一層肚皮呢，哪裏能真正一條心？早就該防著她一些！”

這些話，二叔母從前沒少在我嫡母耳邊念叨。

可以往，嫡母總會立刻板起臉，斥她多嘴：

“知夏是我看著長大的，她的品性我最清楚，輪不到你來置喙。”

她會把我拉到身邊，輕柔地摸著我的頭，堅定地維護我。

可這一次，嫡母隻是疲憊地按了按額角，長長地歎出一口氣，竟是附和道：

“是啊，你說得對。是我以前太糊塗，總想著人心能換人心，卻不想養出個白眼狼。我早該聽你的。”

二叔母眼中那份得意的神采一閃而過，她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試探著說：

“姐姐，你看......知夏這丫頭也到了年紀，性子又這麼頑劣，不如早點給她尋個婆家，讓夫家好好管教管教。我看我們家那小子，對知夏可是一片真心，兩家又是知根知底......”

我的魂魄都跟著晃了晃。

二叔母的兒子是個臭名昭著的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每次來府裏，那雙黏膩的眼睛總像鉤子一樣在我身上打轉，好幾次借著請安的由頭，想對我動手動腳。

從前二叔母提過幾次這門婚事，都被嫡母想也不想地回絕了。

她曾驕傲地說：

“我的女兒，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兒郎，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配得上的。”

我滿心期盼著，她能像從前一樣，再次拒絕。

然而，嫡母卻沉默了。

良久，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

“也好。嫁到你家，總歸是親戚，知根知底，也鬧不出什麼幺蛾子來。這事，就這麼定了。”

心口像是被一把鈍刀子來回拉扯，疼得我幾乎要散架。

二叔母顯然沒料到事情會這麼順利，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又說了幾句奉承話，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

走到院中，她沒留神腳下，被一處微微凸起的雪堆絆了一下，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這院子裏的雪怎麼也不掃幹淨！”

她不滿地抱怨著，伸手拍了拍裙擺上沾染的雪漬。

我的魂魄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堆看似尋常的雪下，是我早已僵硬的屍體。

二叔母走後，一個小丫鬟拿著掃帚正要上前清理，卻被嫡母叫住了。

“別掃了。大小姐前幾日不是還念叨著想堆個雪人嗎？這雪就留著吧。”

小丫鬟應了聲“是”，便躬身退下了。

我眼睜睜看著她離開，那股提起的氣又沉沉地落了下去，帶著無盡的失落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