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飄在半空,低頭看了看院中那片平整的雪地,心中一片悲涼。
想來是這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將我那具單薄的屍體徹底掩埋,讓他們一時尋不到了。
嫡母聽完下人的稟報,臉上沒有流露出半分焦急,反而發出一聲冷笑。
“我就知道,她那受不住半點委屈的性子,定是自己跑了。”
她攏了攏身上華貴的狐皮大氅,語氣裏滿是鄙夷與不屑。
“還能去哪兒?八成是跑去慕將軍府了。慕家那小子,從小就愛跟在她屁股後麵獻殷勤,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裏又添了幾分刻薄:
“小小年紀,倒是學了一身水性楊花的本事。等她回來,看我怎麼收拾她!”
可她之後,再也沒有機會教訓我了。
李嬤嬤在一旁聽著,又忍不住開口:
“夫人,二小姐的性子......不像是會這麼做的。要不,還是派人出去找找吧?這天寒地凍的,萬一......”
“你也被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給騙了?”
嫡母猛地將手中的暖爐頓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李嬤嬤,我敬你是府裏的老人,你可別拎不清!你要是再替那個白眼狼說話,就跟她一起去雪地裏跪著!”
李嬤嬤的臉瞬間變得煞白,立刻噤了聲,再不敢多言。
到了第二日,雪停了。
嫡母的氣似乎也消了一些,或許是覺得把我晾在外麵一夜也夠了,便吩咐下人:
“去將軍府,把二小姐給我叫回來。”
可不巧,前幾日我才剛和慕錦煦大吵一架。
將軍府的門房一聽是來找我的,慕錦煦連麵都未露,就直接讓人將府裏的下人轟了出來。
下人灰頭土臉地回來稟報。
嫡母正在喝茶,聽完後,氣得將手裏的青瓷茶盞“啪”地一聲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下飛濺。
她扶著桌沿,氣極反笑:
“好,好啊!真是長本事了!居然能哄得慕家那小子陪她一起撒謊,倒是我小瞧了她的手段!”
她喘了幾口粗氣,對著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去,把二小姐的院子騰出來,裏麵的東西,該扔的扔,該燒的燒,一樣不留!給大小姐搬進去住。她不是有能耐不回來嗎?那就永遠別回來了!”
我飄在曾經的院子裏,看著一群下人將我的東西一件件粗暴地往外搬。
那些我親手繡的帕子,熬夜抄寫的詩集,還有攢了許久才得來的各色小玩意兒,都被他們毫不在意地扔在雪地上,像是丟棄一堆無用的垃圾。
一個粗壯的婆子嫌礙事,一腳踢開我的妝匣。
匣子在地上翻滾,裏麵的珠翠滾落一地。
一支白玉簪子撞在門檻的石頭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應聲斷成了兩截。
那是我十歲生辰時,嫡母送我的。
她曾親手為我簪上,笑著說:
“我們知夏戴這簪子,比那枝頭的寒梅還要好看。”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了,悶得發疼。
我多想衝下去,把那截斷簪撿起來,可我的手隻能一次次穿過他們的身體,什麼也碰不到,什麼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