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聽著呼呼的風聲,樊清霧睡不著,此刻已經是何時了,這荒郊野外也沒有打更聲,讓樊清霧也估量不到時間。
她從床上坐起身,輕輕的歎了口氣,雖然被褥是從劉坤府裏帶出來的,但這屋子裏飄散的黴味還是讓樊清霧不能入眠。
屋子裏不像是在府裏夜間一直點著盞燈,而是昏暗著,樊清霧看了好久才適應了這漆黑的環境,她撩開被子下床,隨手抓了件外衣披上,走到窗前輕輕的推開窗。
窗戶在推開的刹那便湧進一陣風沙,吹落了樊清霧肩上的衣裳,也讓她嚇了一跳,她慌忙的關上窗戶,她不過是想看看月夜,想眺望汴梁的方向。
“夫人!”門外傳來敲門聲,輪換守夜的侍衛聽到了樊清霧急促的關窗聲,怕出事趕緊敲門道。
“我沒事。”樊清霧回答道,她為自己今夜想推窗眺望的想法而自責,若是在府裏,劉坤定會教訓她此舉不是大家閨秀所為。
“為保安全,還請夫人開門!”侍衛的聲音再次傳來。
樊清霧明白這是為了安全,因為也許會出現一種可能,就是樊清霧被人挾持而不能求救,若是她現在不開門,侍衛就會破門而入的,樊清霧撿起地上的衣裳披在身上,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的不僅僅有輪值的侍衛,還有樊四虎,看樊四虎僅著中衣的樣子,應該是聽到動靜急忙跑來的,樊清霧微微低下頭,“讓將軍擔心了,怪清兒一時睡不著想看看月色,結果卻驚動了大家,對不住。”
“夫人言重了。”樊四虎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樊清霧出屋子,樊清霧明白這是要檢查屋子,她走出屋子,侍衛進了屋子檢查。
“麻煩了。”樊清霧又輕輕的說道,她站在二樓的木走廊上,正好能看到一樓大廳,大廳裏本應在休息的侍衛也都起來了。
“此去武川的路上,像今天這樣投宿在驛站還會有幾次,請夫人格外上心,越是這種荒郊野外,出沒強盜匪徒的可能越大,而且越是往武川行進,離著東胡越近,東胡人更是比強盜匪徒更加猖狂。”
“將軍教訓的是,怪清兒疏忽了。”
“是下臣沒有事前提醒夫人,下臣的疏忽。”樊四虎說著,進屋檢查的侍衛出來了,對著樊四虎點點頭,樊四虎又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夫人安睡,明天還有一天的路程。”
“好。”樊清霧進了屋子輕輕的關上房門,她倚在房門上重重的歎了口氣,這種氣氛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算是給她的一個下馬威,從此之後,每日她都要在心中思量好了再說話做事,隻有這樣才能不辜負了劉坤的期待。
早上天才剛蒙蒙亮,大隊人馬便已經出發了,樊清霧的身子靠著馬車身,若不是身後的軟靠墊,她想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長途舟車勞頓,日子自然無趣,昨天一天都在假寐中度過,今天頭又犯迷糊,昨夜裏雖說安分躺在床上,但實際上也並沒有睡好,也許是一直安定,離開了劉坤的身邊讓她的警惕心加強了吧!
“夫人,要不要吃些包子?”青梅小聲的問道,她身邊的木質食盒裏放著早晨從驛站帶出來的包子,樊清霧隻是喝了些粥,包子一口也沒吃。
“不用。”樊清霧睜開眼睛,馬車顯然比昨天顛簸的要厲害,顯然樊四虎是加快了行進的速度,“馬車晃得我難受,我想睡會兒,沒事別打擾我。”
“需不需要叫樊將軍慢些走?”青梅小聲問道。
“不必了,早到武川早安生。”樊清霧說著閉上了眼睛,雖然說著要睡,但在晃動著的馬車上要睡著也非易事,樊清霧腦海中漸漸浮現劉坤的樣貌,也讓她的心流過一絲暖。
樊清霧跟在劉坤身邊時還是個懵懂的孩子,被劉坤認作弟子的第一天夜裏就從相國府被秘密的送到了劉坤的景王府。
去往王府的路上並沒有像去相國府那樣又是捆綁又是關進箱子,樊清霧和阿彌隻是被一個年歲大的嬤嬤牽著,進了王府吃罷了飯,就給她們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樊清霧從沒有見過的好衣裳出來,而此時已經夜過子時了。
兩個孩子都困了,打著哈欠眼皮直打架,帶她們來的嬤嬤已不知去向,倆人被兩個穿著貴氣的女人帶領著去見劉坤。
劉坤的書房景逸齋裏點著幾盞燈,進入院門就能聽見隱約的讀書聲,隨著一聲稟報,樊清霧被帶進到書齋,進去之後首先看到的是兩個小丫鬟正在剪蠟燭燭心,之後再將白色的燈罩罩在蠟燭上,而因為她們的到來,讀書聲消失了,原本坐於一盞燭光之下的書生打扮的男人合上手裏的書,靜靜的看著她們。
“王爺,兩位小姐帶來了。”領著樊清霧和阿彌來的兩個女人中的一個說道。
“嗯。”劉坤輕聲應著,他抬起手對著樊清霧招招,“挨個過來讓我瞧瞧。”
樊清霧身邊的女人先拉著樊清霧過去,樊清霧昂著頭看著坐在他麵前的劉坤,這是樊清霧第一次與劉坤近距離接觸,她看到了劉坤的灰眸,沒有焦點空洞無神,劉坤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樊清霧的小臉,樊清霧先是嚇了一跳,但後腦被帶著她的女人扣著,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劉坤的手指粗糙,並不像他外表給人的文雅感,手上的老繭是苦苦練習某樣兵器的代價,劉坤的手指撫摸過樊清霧的額頭、眼眸、鼻梁、嘴唇,之後捧著她的臉輕聲說道,“真是個可人兒!”
樊清霧被帶下去了,換上阿彌被劉坤瞧,等到阿彌也被帶回來之後,劉坤倚靠在椅子上對著坐在燈下的男人說道,“司空先生覺得如何?”
“都是靈巧之人。”司空昊說道,他三年前與劉坤在一市井茶館第一次相見,那時劉坤在司空昊眼中不過是一個眼盲的小公子哥,卻未想到他會成為自己的主公。
司空昊被李相國稱為當世奇才,他懇求司空昊做劉坤的幕僚,司空昊其實並未對這件事多麼上心,他想一個生來就失去繼承資格的盲皇子,又怎麼值得他的輔佐?但見到劉坤之後,司空昊認為,正是因為劉坤先天失去了皇位繼承權,才讓他比別人多了一份野心。
“夢蘭、翠蝶,從今天起,她們就是你們的主子了,盡心的照顧著。”劉坤發下話來,帶著樊清霧和阿彌來的兩個女人應聲跪地,“不過,這該教的規矩還是要教的。”
“是!”樊清霧看著兩個女人對著劉坤磕頭,她茫然的看著,側過臉正好看到司空昊,司空昊對著她微微一笑,神秘莫測。
夢蘭是樊清霧的貼身侍女,她已經二十有五歲,但卻並未嫁人,而是在十八歲時行了自梳之禮,決心終身不嫁,她本是宮裏皇後的侍女,因老實本分在劉坤封王建府之後被派來侍奉劉坤。
夢蘭帶著樊清霧到了芳宇軒,芳宇軒裏幾個伺候的小廝丫鬟早就在門口靜候著了,見樊清霧來了都跪下磕頭道,“奴才(奴婢)請小姐安!”
樊清霧不明白為什麼要跪她,夢蘭在她的身邊提醒著,“說,起身吧!”
“起身吧!”樊清霧小聲的說道。
“大點聲。”夢蘭又提醒著。
“起身吧!”樊清霧提高了嗓門,幾個伺候的下人站起了身,齊齊看向夢蘭,夢蘭擺了下手,他們就分開兩排站在芳宇軒門口兩側。
夢蘭拉起樊清霧的小手,拽著她進了芳宇軒的門,樊清霧驚奇的看著這雕梁畫柱的建築,還有各種擺設,她被弄得眼花繚亂,她自問著,這裏是仙境嗎?
“咯噔!”隨著一聲響,馬車劇烈的顛簸晃動了下,樊清霧被這突如其來的晃動驚擾,她睜開眼睛,青梅扶著馬車壁來穩住身體。
“怎麼回事?”樊清霧問著青梅,她感覺到馬車漸漸的停了下來,聽到馬蹄聲,樊清霧知道樊四虎來了。
“夫人,請先行下車休息。”
“出了什麼事情嗎?”樊清霧問道。
“剛才馬車攆上塊大石,下臣要檢查看看馬車狀況。”
“嗯,知道了。”樊清霧應承著,她係好了披風出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