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清霧還頭昏腦脹,腳下也輕飄飄的,三個女娃各有一個丫鬟抓著手領著,李荃在前麵走,三個丫鬟帶著女娃在後麵跟著,而趙福貴則還留在偏廳等候。
穿過兩個長廊,又轉了兩道彎,才到了緹蓮閣,這緹蓮閣並不是相國李明啟的書齋或辦公之地,李荃之所以來到這裏,是因為他今天所說的主子另有其人,這人就是李明啟的侄子,當今的二皇子劉坤。
李荃讓守門的小廝去稟告他帶著女娃來了,小廝去了片刻回來帶他們進去,進到緹蓮閣,李荃先跪下行禮,“主子。”
劉坤躺在一張睡榻上,他閉著眼目,聽到李荃的請安輕聲的‘哼’了一聲。
李荃指指身後的三個女娃,“都帶來了。”
此時,樊清霧已經清醒了不少,特別是這緹蓮閣房間的角落放置了兩塊一尺見方的冰塊,讓屋子裏比外麵清涼,她看向劉坤所在方向,離著他睡塌三尺遠的地方擺著一展屏風,並不能讓人看到裏麵的人。
“我想聽聽她們說話。”劉坤輕聲說道。
“是!”李荃應承著,他身後的三個丫鬟已經有所行動了。
小紅身邊的丫鬟在小紅耳邊低聲說道,“說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奴婢叫小紅,今年十二歲了。”
之後是阿彌,“奴婢叫阿彌,今年七歲了。”
最後是樊清霧,她還不明白奴婢是什麼意思,但看到小紅和阿彌都這麼說,她也依言而說,“奴婢叫清兒,今年六歲了。”
“嗯~~聲音都很甜,李荃,長相可都標致?”
“回主子話,都是美人胚子。”
“嗯,留下兩個小的,大的送回去吧!”
小紅昂起頭,她是被送回去的那個,雖然不清楚這是要她們來做什麼,但看此處的富麗堂皇,連伺候的丫鬟都穿得甚是好看,小紅一開始就想要是能留下來,不管是做丫鬟還是做人家的小妾,都比在青樓娼館要好,但就在她做著美夢之時,卻瞬間將美夢打碎了,她心裏有些不服氣,“主子~~”她也不知道喊劉坤什麼,隻能隨著李荃叫,“請主子留下我!”
“嗯?”劉坤的語氣聽不出他是什麼情緒,他輕輕的睜開眼睛,那是一雙灰眸,沒有焦點的眸子像是沒有靈魂,“出身市井,沒規矩,果然還是應該從小時教起。”
李荃聽到劉坤這麼說就知道劉坤是不高興了,他趕快對小紅身邊的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抓起小紅的胳膊把她拽了出去,小紅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依然站在這華貴屋子裏的清兒和阿彌,心中充滿怨恨。
樊清霧傻傻的看著小紅出去了,她不清楚自己在經曆的是什麼,遮擋著劉坤的屏風被兩個小廝抬走了,樊清霧看見了劉坤,這就是她與老師的第一次見麵。
劉坤已經從睡塌上坐起來,身邊兩個丫鬟伺候他,一個給他整理頭發,一個給他整理衣裳,劉坤的眼睛空洞的看著前方,“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就是我的學生了,以後好好隨著我學習。”
兩個女娃身邊的丫鬟立即拽著她倆跪下,樊清霧被摁著頭對著劉坤磕頭,她聽到耳邊丫鬟的話語,“快說拜見老師!”
樊清霧昂起頭看向劉坤,“清兒拜見老師。”這一句話,現在讓她回想,她依然能感受到當年那份童稚,樊清霧微微睜開眼睛,離開了回憶,回到了現實。
“夫人,是冷了嗎?”離著她稍遠些,背對著門口麵朝著她坐著的,就是服侍她的丫鬟青梅,青梅比樊清霧大兩歲,她並非同樊清霧相同是死士,她甚至並不知道樊清霧不是樊家的小姐,她隻是劉坤命人隨便買來的一個丫鬟而已。劉坤曾經和樊清霧說過,最好的保護就是身邊沒有自己的同黨,因為沒有人可以完全信任,若同黨被俘,不要認為他會守口如瓶,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死他來保全自己。
青梅從軟墊子上起來,半跪在馬車裏,打開放置在車窗下的木箱子,木箱裏都是樊清霧的日常衣物,她從裏麵拿出一件披風,披在了樊清霧的身上,“披上披風吧!”
“好。”樊清霧雙手拽著披風的兩邊裹住自己的身體,這個時節正是冷的時候,特別是護送她的隊伍是向北去往武川,越是前行,氣溫就會越低,她很擔心自己過慣了汴梁的氣候,一下子跑到寒冷的武川,會一病不起辜負了劉坤的期望。
馬車忽然停了,樊清霧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馬蹄聲在她的馬車前停止,傳來了將軍樊四虎的聲音,“夫人,驛站到了,今夜在此休息,明早兒再啟程。”
“好。”樊清霧應承著,她和樊四虎在啟程前往武川之前見過一麵,那是在劉坤的安排之下,除了樊四虎,她還見到了樊淮安老將軍以及他的夫人薑氏,從那一刻起,樊清霧這個虛假的女人就變得鮮活了起來。
“今次的太後賜婚,皇家與樊家結成親家,也是太後感念樊老將軍這些年為大郕所立下的戰功!”劉坤說道,他身邊站著樊清霧,樊清霧低著頭一派大家閨秀模樣,“清兒,快見過你的父親、母親、兄長。”
“清兒見過爹爹、娘親、哥哥。”樊清霧行禮問安,身邊丫鬟端著茶過來,樊清霧一個個的將茶碗端給三人,“請爹爹、娘親、哥哥喝茶。”
樊淮安輕笑著,“我的好閨女!”
聽了樊淮安的話,劉坤的臉上呈現淡淡的笑容,“皇上龍體羸弱,太監陳永勢利又在不斷擴大,本王今次如此也是迫不得已,若武川和梓撫再生出事端,本王怕會危害大郕江山。”
劉坤的話看似苦口婆心,一腔忠肝義膽,但樊淮安自然明白劉坤想的是什麼,他因身有眼疾不能繼承皇位,六年前先帝駕崩,皇位傳與皇三子劉璟,而劉璟這兩年來身體日漸萎蔫,他膝下又無皇子,若不幸歸天,繼位皇帝自然在瑞王劉永和惠王劉學中選擇,此時便將細作死士安插入劉永與劉學身邊,可謂是一步好棋。
“老臣明白王爺的苦心。”樊淮安奉承著,他作為相國一黨,自然是站在劉坤這邊,雖然劉坤身有眼疾,但若論起治國之學,樊淮安覺得劉坤一點都不比其他皇子差,他也相信劉坤會最終奪去大郕統治權。
“王爺,小臣這一路上護送夫人去往武川,是否有特別需要注意之事?”這時,樊四虎開口問道,他將樊清霧稱為夫人,是因為樊清霧並非是以準王妃身份嫁給劉學,其實劉學早在三年前便已經娶了王妃,乃是建國公的外孫女張婉玉,而今樊清霧嫁過去,不過是劉學的側室,一個夫人之名罷了。
“隻需記得你是清兒兄長便可。”劉坤淡淡的說道,他灰色的眼眸總是讓人覺得高深莫測,這句話聽起來簡單,但其涵蓋了很多層含義,樊四虎不自覺的看了樊清霧一眼,她站立在劉坤身邊,一身粉藍色的長裙,頭發在右耳耳側挽了一個小髻,因為還未出嫁的原因,剩下的頭發都鬆散著,她發髻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卻再無其他裝飾,樊四虎聽樊淮安提過,這次充當細作的兩個女子,都是跟在劉坤身邊教導了十年的女子,也算是劉坤的兩個徒弟。
此時細細看來,果然是和尋常女子不同,就單單觀看氣質風度就是不俗,更何況還長得精致美麗。樊清霧感受到了樊四虎的視線,她抬起眼簾與樊四虎視線相撞,又匆匆別開視線,樊四虎也察覺到自己剛才盯著姑娘看不太好,也把眼眸轉向別處。
“夫人!驛站已經收拾妥當了!可以下馬車了。”距離剛才停馬車後有一段時間之後,樊四虎的聲音再次傳來,樊清霧接過青梅遞給她的麵紗戴在臉上,又把披風上的帽子拉上,青梅見樊清霧都準備妥當了,才掀開棉門簾,打開馬車的小木門率先出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西邊太陽快要西下,樊四虎站在馬車邊看著馬車門,青梅站在馬車外撩著門簾,樊清霧從車裏鑽出來,樊四虎輕輕的喚了一聲,“夫人,慢些。”
“謝謝將軍。”樊清霧輕聲說著,她從馬車下來之後看著眼前的驛站,這裏才離開汴梁一天的路程竟然就是荒原了,她從未離開過汴梁,原以為其實外麵的世界也和汴梁差不多。
“夫人,裏麵請。”樊四虎說著在前麵引路,樊清霧跟在後麵,“這裏有些簡陋,還請夫人見諒。”
“出門在外,有地方歇腳就好。”樊清霧在王府過了十年大小姐的生活,她確實沒有住過這樣的地方,每一處都是破舊的。
“謝夫人體諒。”樊四虎說著已經把樊清霧帶到了房間,他推開房門讓出道路,“一會兒飯菜就送上來,吃過晚飯,您就早些休息。”
“有勞了。”樊清霧走進了屋子,青梅進去後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