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繯娘與宛童亦已逃出,她們乘隙解了軟繩,相繼逃出了館驛。
湊口饅頭還沒品上一口就跑了,張甫水更氣了,不顧胯下之疼,他領著數十名使役來追。
張甫水渾身是膘肉,但兩腿跨開後倒也跑得挺快,僅追了數十武就抓住了蕭嬋,想到胯下的疼,他舉掌批了蕭嬋一頰:“賤婦,不識好歹。”
蕭嬋躲避不迭,被這一掌打得偏了頭,摜倒在地。
張甫水的這一掌用上了勁兒,受打後,臉頰且腫且紅,蕭嬋捂著臉瞪他,不肯示弱。
眼睜睜看著蕭嬋受委屈,宛童急得哭出聲,而繯娘氣急敗壞,奪過使役的劍,想也不想就砍了過去:“狗官,我要你的命。”
劍身擦過額角,劃出一道血痕,張甫水手疾眼快閃過身時,把繯娘踢到在地。
繯娘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一旁的使役趁機將她製住。
那些使役不曾見過敢當街砍殺命官的婦人,心下吃驚不小:“敢殺朝廷命官,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朝廷命官?呸——分明是狗彘一樣的昏官。”蕭嬋嗤笑一聲,“不對,應當是狗彘都不如了,狗彘還能人道,你可不一定能人道了嗬。”
方才那一頂,她使出了十二分力氣,張甫水如今痛不欲生,不廢也壞了三分了。
張甫水麵逞豬肝色,蕭嬋的一句不能人道,引來了不少湊熱鬧的人。
張甫水與樂平府君關係匪淺。
樂平府君是徐相派來監視並州的命官,而張甫水就是個靠家大的,成日倚勢橫行,拶榨百姓,早已負譽郡城。
他是個貪色之徒,青天白日裏調戲女子是常有的事兒了,湊熱鬧的眾人雖心疼蕭嬋,卻也不敢好事奮勇,自招麻煩。
“你這狗婦,這等瘋狂!”張甫水口唾射人,話剛說完,胯下的痛楚再次傳遍全身。
伸手往褲襠裏一摸,那物軟綿綿的,似乎已廢,他想到日後自己恐怕不能人道了,怒將起來,抓住蕭嬋的散落的秀發,似拽似拖著走。
蕭嬋十六年裏養出了一身細皮嫩肉,受著拖拽,隻一會兒背部便布滿鱗鱗擦痕,疼痛難忍,情急下她拾起地上的刀,“唰”的一下,將秀發熱突突割斷。
秀發斷開,張甫水的掌心遽然失重,腳下不穩,踉踉蹌蹌向前走了幾武,險些摔個狗吃屎。
他怒極,站穩後腳下回轉,抬手要給蕭嬋的右臉來一掌。
眼看又要吃一掌,蕭嬋也不躲,揚起小臉來受,態度格外倔強,繯娘不願蕭嬋再被打,情急之下大呼:“涼侯救命!”
聽到“涼侯”二字,張甫水雙唇失色,住了腳。
他再膽大,也不過是虎皮羊質而已,若不是聽聞曹淮安這些時日回了涼州,他哪裏敢在這裏惹事生非。
對了,他冷靜下來,曹淮安在涼州,怎麼可能會平白出現在樂平郡,定是那狗婦在嚇唬他。
張甫水,臉上的笑容更是陰險:“想誑我?”
隻是接著,圍觀百姓和使役也齊齊喊了一聲“涼侯”,張甫水循聲回頭,隻見一人頂盔摜甲,身披大紅袍,腰束獅莽金帶,簪簪地坐在馬上。
他雖沒見過曹淮安幾回,可他與孟魑相識。
孟魑慣使長戟,喜騎粉腚駒,那他身邊騎著踏雪烏騅的人,定是涼侯無疑了。
一回頭對上一雙陰沉沉的麵孔,不想竟真是曹淮安,張甫水登時嚇得臉無人色,大氣也不敢喘。
坐在馬背上的曹淮安眼睛一轉,便看到了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人。
那人雖狼狽不堪不能辨容,但他看到露一旁的宛童與繯娘,想也不消想,地上的那個人,正是自己思念了近兩個月的人。
孟魑也認出的蕭嬋了,慌忙滾鞍下馬,二話不說抽刀架在張甫水的頸上。
在這種時候遇到曹淮安,蕭嬋兩頰通紅,覺得很是傷麵,顫著腿站起身,脖頸始終低垂著,不願把紅腫的臉頰露出來。
在這兒幹站著也不是,不等曹淮安開口,她轉身便往館驛的方向跑。
繯娘和宛童見狀,看一眼曹淮安後也隨去。
良久之後曹淮安才縱身下馬,披撥了圍觀的眾人,一步一步朝館驛走去。
孟魑的視線隨曹淮安的身影移動,直到曹淮安走進館驛,他才把兩道視線落在張甫水身上:“張督郵這膽子,當真是世間少有。”
張甫水被孟魑不冷不熱的眼神看得心倍悚然,冷汗狂流:“下……下官奉、奉奉府君之命循行屬縣,審訊冒犯……犯涼侯之人,將軍這是何意,為何要拔刀向我?”
說完,他額上的汗如密針落下,兩股戰戰,胯間一軟,竟然失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