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苗卓異覺得眼前都冒光圈，他深呼吸了一口，說：“我也知道，在那樣的境遇下，你沒有特別好的應對辦法，但你可以暫時拖住他，來跟我商量啊。我難道不能救你嗎？你倒好，自己挺會拿主意，爽快地答應了。”

“我要是真把這件事告訴你，你打算怎麼做？”苗卓殊問。

苗卓異答：“簡單。大理寺出現刺客，就是大理寺卿失職，先問責入獄。把當時當值的人——包括大理寺少卿商孟凡——全部拷打一遍，問出主使。這樣，就坐實了他們的罪責，人們的關注點就會都放在案子本身和扈子楓身上去，跟你沒了關係。至於大理寺卿的人選，都是柴丞相和吏部的事。審案之前，我可以悄悄買通獄卒，把那個棺材鋪的麻煩女人弄死。等這一係列的事情辦完，恐怕陛下聖壽都過了，誰還在乎什麼‘三日之期’？你當然就可以置身事外，好好活著了。”

又高明又狠辣。想到扈子楓對苗卓殊講過的有關苗卓異的過往，苗卓殊更覺得，能做苗卓異的弟弟而不是敵人，是無上幸運的一件事。

可苗卓殊沒有哥哥那麼狠辣。他說：“大哥，你的想法固然穩妥，可我覺得，我選的這條路也沒有那麼壞……”

苗卓異丟過去一記眼刀。

苗卓殊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又趕緊解釋說：“答應扈大人的請求，我也不是頭腦一熱，我還是有點想法的。”

“有屁快放。”苗卓異冷冷地說。

“咳咳，”苗卓殊說，“大理寺在蘇氏棺材鋪裏搜到了藏寶閣丟失的夜明珠，聯係到蘇淘淘身上有傷，她便一口氣牽扯到了兩個大案，和她扯上關係的我也不能輕易脫身，所以大哥說殺了她，恐怕不會太容易，引火上身更是不好了。而且這個女人人脈廣，和很多人——包括把守城門的將士們——都有些人情往來，是絕對不能小看的。眼下這兩個大案我都接觸過，有比較深的了解，再給我三天時間，我有辦法在蘇淘淘身上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想，答案就在我麵前。”

“大理寺追查了這麼久，他們難道會傻到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嗎？”苗卓異問，“你不要把別人想得太笨，他們這麼沉得住氣，隻是挨家挨戶地搜查，卻裝出一無所獲的樣子，是因為裏麵的水太深，他們定有得罪不起的人！尤其是護國大將軍和何二公子被殺案，凶手定是有滔天的冤仇才會鋌而走險。跟當初‘箜篌殺人案’一樣，一旦真相暴出來，你有幾個腦袋承受護國大將軍的怒火？如果沒有你橫插一腳，扈子楓那老狐狸肯定會選幾個人當替死鬼！”

苗卓殊立刻說：“對，大哥說得對，大理寺有的是替死鬼。寶物什麼的放在一邊，就算找不到，也頂多是被陛下斥責幾句，沒什麼關係，反正大理寺卿這個官職，扈子楓若是不做，旁人也不會做。誰都懶得彈劾他們的失職。何家父子被刺殺的案子是最棘手的。既然接連出現的大案都和何家父子有關係，說明護國大將軍已經引起了太多人的不滿，以後針對他的行動隻會更多。”

“你知道？你知道還……”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大理寺案子多，尤其冤案多。那些冤假錯案不是因為辦案官員不能盡心竭力，而是因為沒有人為他們做主。扈大人說得對，我和旁人不同，我比旁人天真，熱情，天不怕地不怕，最重要的是，我有大哥一心為我謀劃，做我的靠山。對，扈子楓名義上是坑了我，實際上是坑了大哥你，你想怎麼懲罰他，都行。可是大哥，大理寺裏有太多人是無辜的。有囚犯，也有官員。他們要是沒有有權勢的人幫助，就真的完了。”

“當初歐陽大人告訴你什麼來著？他讓你量力而行，量力而行，你怎麼還是不明白？他們死不死，跟你有什麼關係？”

“哥！”苗卓殊有些激動地說，“曹操當初‘挾天子以令諸侯’，成為竊國大盜，現在護國大將軍……”

“慎言！”苗卓異眼睛一瞪。

苗卓殊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當初曹操勢力如此強盛，尚且隻能三分天下，現在何家剛剛因為和北雍作戰，付出巨大代價，更不能穩定朝局，所以很多人才會跳出來反對他。很多人都能看出來，護國大將軍如果此時不更進一步，怕是就要走到絕路上了。可自從何彬被殺，何家正在喪期，何武鴻就算想取代宋家天下，也不能立刻進行。這也是我敢接受扈大人囑托的最大原因——我在賭何家的命數！”

苗卓異：“……”

“大……哥？”

苗卓異在苗卓殊的注視下，緩緩說道：“你說的——很對。我沒想到你有這樣的見識。”

苗卓殊的臉上未見喜色，隻是問：“大哥這是同意我的決定了？”

苗卓異卻搖了搖頭，說：“但是有一點，你還是沒看透。”

“是什麼？”

“何家父子被刺殺的案子，看著是最棘手的，實際上，那個所謂的‘八臂閻羅錦尾鼠’盜寶案，才更加非比尋常。”

“怎麼講？”

苗卓異呼出一口濁氣，說：“你之前在歐陽大人那裏，應該是看到了進貢給陛下的禮單。那些丟失的寶物個個價值連城。你應該發現了，至今沒有現世的寶物們，價值加起來，可以供養一支軍隊。”

苗卓異自然是發現了，但是在大哥口中聽到，還是覺得心神一蕩。

苗卓異說：“我大榮國溝壑綿延，想要隱藏一支軍隊，一年，兩年，都不成問題。如果真有這樣一支軍隊，那就不是刺殺這種小打小鬧的事了——那是顛覆朝綱！”

“所以……”苗卓殊有點失落，“既然你早就有所懷疑，當初讓我做昭武副尉，調查‘八臂閻羅錦尾鼠’，隻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