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隻是他們的計劃在剛開始進行的時候就出了差錯,因為那個名叫清月的姑娘。
清月性子清冷,為人孤傲,與周圍的姐妹不大投合,身邊隻有一個七八歲的、名叫丹兒的小丫頭服侍。那個小丫頭隨了主人,也不大瞧得上旁的姑娘,卻對旁的姑娘的一舉一動非常關心,唯恐別人學些本事,壓自己主人一頭。她最喜歡告黑狀,為姑娘丫頭們不喜,就是打雜的小廝,也不大待見她。
正在秦卿、淺塵、蔡歡三人緊鑼密鼓準備機關的時候,正巧丹兒起夜。早就把秦卿當成自家主人勁敵的丹兒以為秦卿在偷偷學箜篌,趕緊跑到清月麵前告狀。盡管她收斂的聲響,還是被蔡歡察覺。蔡歡打算立刻追上去滅口,被淺塵阻止了。
淺塵說,要殺就殺一雙。
正如淺塵料想的那樣,沒過多久,清月就被丹兒強拉著來到盛放箜篌的房間。此時房間裏已經沒了人,正當中放著一架貴重而奪目的鳳首箜篌。
清月善彈,箜篌也能輕鬆駕馭,隻是當初錢媽媽警告過,說這架鳳首箜篌邪門,才遲遲不敢觸碰。這會兒沒人,箜篌又好像剛被人擦拭保養過,一時技癢,就讓丹兒在門口守著,自己簡單撥弄幾下。
丹兒以為清月起了鬥誌,立刻就服從了安排。
於是,清月因為觸碰到機關,賠了性命,丹兒因為被蔡歡埋伏,也見了閻王。
淺塵想著清月在樂坊太受矚目,不能無端消失,正好又可以讓人對這架箜篌多些關注,就把淺塵的屍身悄悄送回她的曇花清韻,又在箜篌之中重新放上了毒藥;至於丹兒,因為原本就不受人們待見,沒有人會刻意尋他,則被蔡歡偷偷帶出去,埋進了亂墳崗。是以人們隻因蘇淘淘送棺材的事,知道清月被殺,卻並不知道還有一個枉死的孩子。
次日晚上,受了護國大將軍承諾而即將升任刑部尚書,避免成為大理寺卿替人背黑鍋的刑部侍郎侯敬龍,忽然收到了以清月的口吻奉上的邀約,更覺得雙喜臨門。他誌得意滿地去忽如樂坊,卻被糊裏糊塗帶進了秦卿的房間。
侯敬龍當然好奇清月去了哪裏,為什麼言而無信,秦卿便哭哭啼啼地說,清月姐姐為了搏大人一笑,偷偷聯係箜篌整整一夜,等天亮的時候再見她,竟然已經沒了聲息,連魂魄也附著在了箜篌的琴弦上。
侯敬龍自然是不相信“魂魄入弦”的鬼話,吵著讓人搬來驗證。秦卿推脫了兩句,最後還是把箜篌取了過來。
侯敬龍愛絲竹管弦,對箜篌也有射獵,看到這架不可多得的鳳首箜篌,眼睛都亮了,趕緊湊上去。秦卿依照當初的計劃,說要去淺塵的房間裏取兩盆海棠來為演奏助興,暫時離開房間。在她出門的一瞬,聽到了箜篌清雅悅耳的聲響。
肮臟的魂靈就此離體,複仇者的行動初步成功。
過了好一會兒,秦卿才抱著一盆海棠盆栽,慢悠悠從淺塵的房間出來,回到自己的雅間。侯敬龍的死狀是她提前就預知的,盡管如此,還是害怕。她哆哆嗦嗦打開房間窗戶用來透氣,把新的毒藥小心地裝進箜篌的機關裏,才哇地一聲哭出來。
剩下的,就是奉命探案的晏崎峰和前來尋人的苗卓殊問詢的場麵了,誤闖進來的蘇淘淘也因此猜測到了“貪歡”的存在。
問詢結束後,箜篌被大理寺收走,放在了證物房。
在侯敬龍於忽如樂坊享受最後時光的時候,被同行的兄弟們和苗卓殊尋找的蔡歡偷偷趕到了禦史中丞曹崇亮的府邸,如願見到了曹崇亮。
他自稱是忽如樂坊的小廝,前來送上樂坊老鴇錢媽媽寫給他的密信。
曹禦史中丞崇亮公親啟:令公子前些時日在敝樂坊蒙冤,老奴深感不安,惴惴多日。老奴幼時在京城經商,苦心鑽營,不敢有片刻怠慢,其中心酸悲苦,不足為外人道。幸蒙大人照拂,以至今日,奴不勝感激之至。現有一事,需告知大人,冀幸能為曹公仕途添彩,為曹三公子脫困。前日,侯侍郎向奴討要付逸塵大人留下來的一架鳳首箜篌,昨日又要,今日又要,言辭愈發淩厲,陪侍在側的清月姑娘說,他是在尋付大人隱藏的先帝遺詔。奴見識短淺,不知其意,望大人定奪。
曹崇亮初見這封信的時候,自然是帶了許多震驚和懷疑的,他一時想不明白,錢媽媽為什麼會選中自己,而駁了侯敬龍的麵子,畢竟現在,更善於溜須拍馬的侯敬龍好像愈發得勢,而他,因為兒子失手殺人的事,正進退維穀。
先帝遺詔是何等大事,在護國大將軍麵前又是何等大功,就是尋常百姓,應該也能覺察到。
蔡歡解釋說:“大人或許不知道,令郎打死官伎一事,實則另有隱情。”
“什麼意思?”曹崇亮眉毛都豎了起來。
蔡歡說:“我們樂坊的姑娘千千萬,令郎為什麼單單打死了那位和晏將軍要好的姑娘?其中的巧合,大人沒有質疑嗎?”
曹崇亮:“……”
蔡歡說:“大人或許不知道,令郎在樂坊作案之前,喝了侯大人送來的香茶,之後令郎忽然情緒失控,強要環佩姑娘不成,失手將其打死。侯大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令郎行凶案的關鍵證人……”
“你說什麼!”曹崇亮從座位上彈起來,臉色也變了。
蔡歡說:“同行相輕的道理,我們做買賣的人最是清楚。您和侯大人都受護國大將軍信任,難免會有隔閡。但既然侯大人輕視我們樂坊姑娘的性命,想來以後也不會善待我們,倒不如我們投到大人麾下,為大人掙個前程。”
“當真?”
“如有虛言,天打雷劈!”蔡歡鄭重其事地發誓。
曹崇亮總算相信了蔡歡的話,決定在侯敬龍之前,尋找到先帝遺詔。
夤夜,蔡歡剛剛離開,曹崇亮就聽到消息——侯敬龍死在了忽如樂坊。他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興奮起來。他認為,這一切都是錢媽媽的手筆,是錢媽媽投入麾下的“投名狀”。
次日一早,他便匆匆去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