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逃也似的離開匠心坊。
陽光刺眼,我卻渾身發冷。
江川那句「我隻是欠她的」,還在耳邊回響。
是啊,他欠宋瑤的。
小時候,宋瑤為了救落水的他,自己肺炎住了一個月的院。
從此,宋瑤成了江川心頭的朱砂痣,是他必須用一生去償還的恩情。
而我陪他度過的、反抗家庭的那些窮困潦倒的歲月。
在他眼裏,終究輕如鴻毛。
回到酒店,蘇遲一眼就看出我的不對勁。
他沒多問,隻是從冰箱裏拿出那塊草莓蛋糕,插上蠟燭。
「補一個,二十三歲的生日快樂。」
我的生日,是江川和我分手的第二天。
那天,我躺在醫院的走廊上,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手機欠費停機。
高燒燒得我神誌不清,我以為我就要那麼死了。
是蘇老先生找到了我。
他是我的大學專業課老師,也是我母親的摯友。
我媽去世後,他一直把我當半個女兒。
那天,他紅著眼,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我對不起你媽!沒照顧好你!」
後來,他賣掉自己珍藏多年的古董字畫。
湊夠了我的手術費,又拜托國外的朋友,把我送出去治療。
出國前,我把匠心坊的鑰匙交給了他。
「老師,如果我回不來,裏麵的東西,您幫我處理了吧。」
那之後,我換了名字,換了身份,成了「沈清瑜」。
蘇老給我辦了新的戶籍,落在他家名下。
對外隻說,我是他走失多年才找回來的幹女兒。
蘇遲,也從我的師兄,變成了我的「哥哥」。
他陪著我化療,陪著我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染風險。
在我頭發掉光,醜得不成人形的時候,他會笑著揉我的光頭。
「沒事,我們清瑜就算沒頭發,也是最漂亮的。」
在我終於康複後,他拿著一枚自己親手雕刻的木戒指,半開玩笑地對我說:「清瑜,以後的人生,換我來守護你好不好?」
此刻,看著蛋糕上跳躍的燭火,我眼眶一熱。
「蘇遲,謝謝你。」謝謝你,在我以為全世界都拋棄我的時候,撈了我一把。
「傻瓜。」他刮了下我的鼻子,「跟我還客氣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江川沒有再來騷擾我。
我樂得清靜,開始著手籌備新工作室的事。
我想把匠心坊盤回來,重新開張。
那裏有我和媽媽的回憶。
可當我聯係房東時,對方卻支支吾吾。
「那間鋪子......已經被人買下來了。」
「誰?」
「就是......就是你以前那個男朋友,江川。」
我心頭一沉。
我直接殺到江川的公司。
他的建築設計所這幾年做得風生水起,成了A市的行業標杆,想必是早已和家裏和解。
前台小姐攔住我:「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直接報上名字:「沈清瑜。」
不出三分鐘,江川的特助陳助理就匆匆跑了下來。
看到我,他臉色複雜。
「沈小姐,江總正在開會,您......」
「讓他出來見我。」我冷冰冰說。
陳助理麵露難色。
我不再理他,徑直走向電梯。
「沈小姐!你不能進去!」
我闖進江川的辦公室時,他正和幾個高管對著圖紙討論。
看到我,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川揮了揮手,讓其他人先出去。
寬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下我們兩人。
他疲憊地揉著眉心,聲音沙啞。
「清瑜,你能不能別鬧了?」
「鬧?」我氣笑了,「江川,你買下我的工作室,還說我鬧?」
「我隻是想把它保留下來。」他目光躲閃,「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想給你留個念想。」
「念想?」我一步步逼近他,「江川,我的匠心,我的夢想,我的心血,在你眼裏,隻是一個讓你自我感動的『念想』?」
「我告訴你,那裏是我的一切!不是你用來贖罪的祭品!」
「你把它還給我!」
他沉默了。
良久,他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麵前。
「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看著他。
「和那個姓蘇的男人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