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躺在病床上,靠著鎮痛泵和氧氣勉強維持的這半個月裏。
他們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弟弟要買的新房戶型、裝修。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再來問一句我,那天為什麼突然離席。
卻已經替我“答應”了出錢。
不僅是給媽看病的二十五萬,還有弟弟買房的首付。
而我,卻躺在越來越重的病痛裏。
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呼吸一次比一次艱難,最後連翻身都需要護士幫忙。
靠著氧氣管,維持著我微弱的生命體征。
看到醫生和護士的眼神越來越凝重,交談聲越來越低。
我知道,也許,就是這幾天了。
就在我以為會這樣悄無聲息地爛死在病床上時。
那個催命的電話,又響了。
護士幫我接起,放在了耳邊。
“姐!錢呢!!”
電話那頭背景音嘈雜,還能聽到我爸不耐煩的催促和王蓉的抱怨。
“我們都到房產交易中心了!就等你轉賬了!合同都擺在眼前了!你磨蹭什麼呢!”
我張了張嘴,嗓子卻隻能發出氣音,像破舊的風箱。
“說話啊!裝什麼死!”
隻聽我爸粗暴地搶過電話,聲音如同炸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於安然!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要是不打過來,我就沒你這個女兒!我們老於家跟你徹底斷絕關係!”
“聽見沒有!斷!絕!關!係!”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白養你這麼大了!掙點臭錢就知道倒貼野男人!親爹親媽親弟弟的死活你都不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趕緊打錢!不然我就去你公司嚷嚷,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個什麼不要臉的貨色!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汙言穢語,詛咒辱罵,如同瓢潑大雨,將我淹沒。
連一旁的護士都不忍再聽,想要幫我回上幾句。
我看著醫院慘白的天花板,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濕了枕套。
我想說,我沒有錢。
我想說,我快死了。
我想問,爸爸,你們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嗎?
可我的喉嚨被呼吸機和那口不上不下的氣堵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有監護儀上急促的滴滴聲,顯示著我此刻劇烈波動的心緒。
“說話!你啞巴了?!別給老子裝!”
“爸,別跟她廢話了!讓她趕緊的!這邊催了!”
聽不見回應的於磊,立馬也奪過電話幫腔。
可他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張巨大蜘蛛網。
死死地勒住了我的生機。
我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碰掉了床邊櫃上的水杯。
玻璃碎裂的聲響,才終於打斷了電話那頭無止境的索取和謾罵。
“病人情況不好!快叫醫生!”
護士一看我的瞳孔立刻驚呼,匆忙撿起電話掛斷。
我想,電話那頭,他們隻會以為是我發脾氣摔了東西吧。
我的意識漸漸渙散。
監護儀不斷發出的警報,像為我敲響的喪鐘。
模糊的視線裏,隻看見白色的身影操作著各種器械,在我失去知覺的身體上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