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我,虛弱地抬起手指著我,聲音雖氣若遊絲,卻字字清晰,帶著刻骨的敵意:
“爺爺,不要信她!她就是個騙子!隻會裝神弄鬼!咳咳咳……”
話未說完,他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單薄的身體蜷縮在輪椅上,仿佛隨時會散架。
陸老爺子心疼得老淚縱橫,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蓋在孫子身上,連聲安撫:“超超別激動,別說話,爺爺在。”
我看著輪椅上那個對我怒目而視的少年陸超,心中最後一絲不確定也落定了。
原來,他也回來了。
那個上一世手術成功後,依偎在我身邊,一口一個“姐姐”叫得甜膩,轉臉卻能在媒體麵前冷漠地指認我是“騙子”,眼睜睜看著他父親將我扔進蛇窟的白眼狼。
也好。
我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
這一世,各走各的陽關道,各過各的獨木橋,也省了日後無窮的麻煩與禍事。
陸超緩過氣來,緊緊抓住陸老爺子的手,眼神卻飄向一直安靜站在陸廷琛身後,一個穿著素雅、麵容溫婉的女子,他努力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爺爺,您別擔心,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有蘇姐姐幫我,聯係了國外最頂尖的醫療團隊,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他口中的蘇姐姐,正是陸廷琛的那位白月光,蘇婉清。
上一世,我的結果離不開她的耳邊風枕邊言。
我冷冷地看著這出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戲碼,看著那個小小年紀卻心思深沉的“白眼狼”。
陸廷琛看著我冷哼一聲:
“給我砸!”
身後的保鏢魚貫而入。
戲班子的學徒們和一些老師傅又驚又怒,紛紛上前試圖阻攔。
這些都是他們的心血,是傳承的根基!
“住手!”
“你們幹什麼!”
“不能砸啊!”
可他們哪裏是那些訓練有素保鏢的對手,被輕易地推搡開,踉蹌著跌倒在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珍貴的器具被砸碎。
我的心在滴血,這些顏料,很多已非金錢可以衡量,而是無數前輩心血的結晶。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院子:“讓他們砸!誰也不準攔!”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將自己的生路親手剪斷!
學徒和老師傅們全都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砸搶還在繼續,眼看一名保鏢舉起一個沉重的木箱,就要朝著角落裏最後一個完好無損的、用紫檀木盒精心保管的顏料罐砸去。
那是整個戲班最後一罐用來畫“官將首”的顏料,曆經三代人才能得此一小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慢著!”
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是一怔,下意識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循聲望去。
院門口開來幾輛黑色轎車,車門打開,一位身著中式褂衫老者在幾名隨從的簇擁下,緩步走了進來。
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雖年事已高,但腰背挺直,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久居上位的強大氣場。
我瞳孔微縮。
是陳家的老爺子,陳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