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會死人......小題大做......
霍裴聽著她輕飄飄的話語,隻覺得渾身發冷。
江遠趕忙拉著她的胳膊,低聲勸道。
“書念,你別怪霍裴,都是我的錯......”
鄭書念擺擺手,幹脆站起身,拉過江遠,嬌嗔道。
“行了行了,這事過去了。在家裏也吃不下去了,走吧,阿遠,我聽說今晚江邊有煙花大會,咱們一起去看,正好散散心。”
說著,她挽著江遠的手臂,徑直離開了家裏。
門被“砰”的一聲關上。
客廳裏瞬間隻剩下他一個人,和滿桌幾乎沒動過的菜肴。
喉嚨的腫脹讓他幾欲窒息,身上的紅疹也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刺癢。
這次的過敏反應,遠比以往要凶猛得多。
他得趕緊去拿藥才行。
霍裴勉力想撐起身子,然而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擊而來,眼前驟然漆黑,四肢酸軟。
“砰!”
他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天花板的吊燈晃動著模糊的光暈。
他喘著粗氣,像一條離水的魚,艱難的側身,用手肘支撐著,一點點向茶幾挪動。
每動一下,皮膚都像被無數細針反複穿刺著,冷汗瞬間浸透額頭的碎發。
他顫抖著摸到手機,用盡最後的力氣撥通急救電話,聲音嘶啞。
“喂......咳咳......我......過敏了......地址是......”
掛斷電話,他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身體痛苦的蜷縮起來。
意識渙散間,往事突然瘋狂的湧上心頭。
五年前車水馬龍的街口,鄭書念向他伸出手,眼中露出關切的神色。
婚禮上,她穿著潔白婚紗,對他說“我願意”時,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可隨即畫麵一轉,他又想到了下午她塞過諒解書時那冰冷的眼神,和剛才那句“又不會死人”語氣裏的漠然。
心臟瞬間被浸入了冰海,又沉又痛,無法呼吸。
他以為五年的日夜相伴,那些耳鬢廝磨的“我愛你”,多少總有些真心。
卻原來,在江遠麵前,他的夢想,他的原則,甚至他的性命,都可以被如此輕易的踐踏。
此時,她應該在江邊,和江遠一起,仰頭看著絢爛的煙花吧?
在那樣熱鬧的時刻,她可曾有一瞬間,想起過他這個丈夫?
視線越發模糊,他紅著眼眶,發出一聲嘶啞的嗚咽,隨即便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霍裴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著點滴。
喉嚨的腫脹感和皮膚的刺癢雖然還在,但已經緩解了許多。
他掃視了一眼四周,發現空無一人。
看著點滴瓶裏的藥液一滴滴墜落,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跟著下墜。
“霍先生?”
一個略帶驚訝的輕柔女聲突然在門口響起。
霍裴循聲望去,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是昨晚的那個女人。
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外麵披了件外套,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清亮了許多。
“真的是你?”
女人扶著門框,慢慢走進來,目光落在他身上,眉頭微蹙。
“你這是......?”
霍裴勉強扯了扯嘴角。
“沒什麼,過敏,有點嚴重,過來輸點液。”
“過敏?”
女人走近了些,看清了他脖頸和手臂上還未完全消退的紅疹,關切的問道。
“是食物過敏嗎?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她
霍裴不欲多言,隻簡單“嗯”了一聲。
女人看了看他旁邊空無一人,又看了看那還有大半瓶的點滴液,猶豫了一下,輕聲說。
“你一個人輸液嗎?要是困了睡著,藥水滴完了或者回血就麻煩了。”
“反正我孩子剛睡著,我也睡不著,要不......我在這裏坐一會兒,幫你看著點?”
霍裴微微一愣,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昨晚也幫了我。”
女人笑了笑,在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
兩人一時無話。
過了一會兒,霍裴主動打破了沉默,聲音還有些沙啞。
“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我叫白明月。”
她微笑著回答,笑容很淺,卻讓她蒼白的臉生動了幾分。
“白色的白,明亮的明,月亮的月。”
她頓了頓,看向霍裴。
“我記得你的名字......霍裴,很好聽。”
“霍裴。”
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在大周朝,這個名字代表著戰功與榮耀。
而在這裏......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轉移了話題。
“名字隻是代號。你的孩子......還好嗎?”
“嗯,護士說隻是有點嗆奶,已經沒事了,睡得很香。”
提到孩子,白明月眼神柔和了些。
又是一陣沉默。
霍裴的肚子卻突然“咕嚕”叫了一聲。
他從下午到現在,粒米未進,又經曆了一番折騰,早已饑腸轆轆。
白明月聽到了,抬眼看他。
霍裴有些尷尬的別開視線。
白明月卻站起身,語氣自然的說:“我......我去看看孩子醒了沒有,順便透透氣。”
她說著,便慢慢走出了病房。
霍裴以為她隻是找個借口離開,心裏那點剛升起的,微弱的暖意又涼了下去。
也是,非親非故,別人憑什麼照顧你?
他閉上眼睛,試圖忽略胃裏灼燒般的空虛。
然而,沒過多久,病房門又被輕輕推開了。
白明月去而複返,手裏還提著一個保溫袋。
她走到床邊,將保溫袋放在床頭櫃上,一邊打開一邊說。
“我問了護士,說你這種情況,過敏緩解後可以吃些清淡好消化的。”
“正好我家裏人下午送了些營養餐來,我胃口不好,沒吃完,是幹淨的,你要是不介意......”
保溫盒裏是熬得軟糯的米粥,幾樣清淡的小菜,還有一份撇淨了油的雞湯。
食物的香氣瞬間勾起了霍裴的食欲。
他看著白明月,她眼神坦蕩,帶著純粹的善意,似乎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霍裴眼眶微熱,趕忙低下頭去,輕聲道。
“......謝謝。”
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終隻化作這兩個字。
他沒有矯情的拒絕,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和勺子,默默的吃了起來。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