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滴淚，像一滴滾燙的岩漿，瞬間灼穿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冷靜！

我的呼吸一滯，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這三年來，我無數次在他耳邊傾訴，早已將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紋路都刻在心裏。

我確定，那絕不是我的錯覺！

我的心跳開始不受控製地瘋狂加速，一個大膽到讓我戰栗的念頭在腦海中瘋長。

難道......他一直都是醒著的？隻是不能動，不能說？

我強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我的表演。

監控那頭的顧衍和周玉芬，一定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這一切。我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我伸出手，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輕輕撫上他冰涼的臉頰，聲音帶著刻意偽裝的哭腔和悲憤。

“大哥，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也這麼對我......”

“他們把你當成一個生育的工具，把我當成一個生育的容器......這和禽獸有什麼區別......”

我的指尖從他的眉骨，緩緩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後停留在他緊閉的薄唇上。這張臉，即使在病中，依然俊美得讓人心驚。

“你放心，就算他們逼我，就算我死，我也絕不會讓你受辱的。”

我說著，手指卻悄悄滑下，探入被子底下，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

在他的掌心，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保持著鎮定，用大學時選修過的摩斯密碼，重重地敲下了一句話。

“能，聽，見，嗎？”

這是我最後的賭注。

顧衍和婆婆此刻一定正盯著監控屏幕，看著我這個“貞潔烈女”在“活死人”麵前哭訴，隻會覺得我愚蠢又可笑，白白浪費了他們的一番“苦心”和那一碗珍貴的“猛藥”。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的指尖下，那隻常年冰冷的手，沒有任何反應。

失望如冰冷的潮水般湧來，幾乎將我淹沒。

或許，剛剛真的隻是我的錯覺......或許那滴淚，隻是某種生理性的分泌物......

藥效越來越猛烈，我的身體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意識也漸漸渙散，絕望一點點侵蝕著我的理智。

就在我快要撐不住，準備放棄的時候——

我的掌心，忽然傳來一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觸感。

那隻我以為毫無知覺的手，他的食指，在我掌心，用一種緩慢到幾乎難以察覺，卻又無比堅定的力道，重重地，敲了一下。

一下。

在摩斯密碼裏，代表著——“是”。

轟的一聲，我腦子裏所有的弦都在瞬間繃斷了！

他醒著！

他一直都是醒著的！

他能聽見我說的每一句話！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巨大的狂喜和震驚席卷了我，我幾乎要失聲尖叫出來。但我拚命咬住了嘴唇，用疼痛來維持最後的清醒，將所有的情緒都死死壓回了喉嚨裏。

不能被發現！

絕對不能讓監控那頭的顧衍和婆婆發現任何端倪！否則我們兩個都將萬劫不複！

我深吸一口氣，臉上依舊是那副悲痛欲絕的表情，聲音卻帶上了一絲隻有我和他能懂的劇烈顫抖。

“大哥，夜深了，你......你好好休息吧。”

我躺回他身邊，刻意和他拉開一些距離，隻用被子蓋住我們兩人在黑暗中交握的手。

在被子的遮掩下，我再次用指尖在他的掌心，飛快地敲擊。

“他們，在，監控。”

這一次，他的回應快了很多。

他的手指，在我的掌心，回敲了三個字。

“我，知道。”

我的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這一次，不是演戲，而是真真切切地為他感到心痛。

一個清醒的人，卻要被迫在床上躺整整三年，像個廢人一樣，聽著自己的親弟弟和親生母親，如何算計自己的家產，如何侮辱自己的妻子，甚至還要算計自己“死後”的價值，連一塊安寧的墓地都不給。

這是何等的痛苦、不甘和絕望。

我反手，用力握緊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寫道。

“我，幫你。”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藥效已經讓我產生了幻覺。

就在這時，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極其緩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收攏，握緊了我的手。

那力道很輕，卻像是一道驚雷，在我心中轟然炸響。

這是一個無聲的、堅定的盟約。

從今晚開始，我們是同一條戰線上的盟友。

共同的敵人，是那對禽獸不如的母子！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穩，連夢裏都是複仇的快意。

第二天一早，婆婆周玉芬就迫不及待地推門進來，她身後還跟著一臉期待和猥瑣的顧衍。

當看到我和顧辰各自躺在床的兩側，衣服完好無損時，婆婆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林婉！你昨晚怎麼回事！我給你的藥都白喝了？！”

我從床上坐起來，及時地換上一臉“羞愧”和“惶恐”的表情。

“媽，我......我害怕，我真的不敢碰大哥的身體......”

顧衍一個箭步衝上來，一把揪住我的頭發，將我的頭皮向後扯，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賤人！你他媽在這裝什麼三貞九烈！讓你碰個植物人是給你臉了！你還敢反抗？”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我隻是死死咬著唇，眼眶裏蓄滿淚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卻不敢言的樣子。

“我沒有......我隻是......隻是覺得這樣對大哥太不敬了......”

“不敬？”婆婆冷笑一聲，走上前來，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

“一個快死的人，要什麼尊敬！林婉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必須給我辦成！否則，你就給我淨身出戶，滾出顧家！”

火辣辣的疼痛在臉頰上迅速蔓延開來，我捂著臉，眼淚“恰到好處”地掉了下來。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試試，我今晚......今晚一定會的......”

看著我這副懦弱又順從的樣子，他們母子倆才滿意地點點頭。

顧衍鬆開我的頭發，厭惡地拍了拍手，仿佛碰了什麼臟東西。

“最好是這樣！你要是敢再耍花樣，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們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房間。

門關上的瞬間，我臉上的懦弱和淚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恨意。

我走到床邊，看著依舊“沉睡”的顧辰，輕聲說。

“他們越是著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大哥，別急，好戲，才剛剛開場。”

我看見，他的嘴角，似乎向上勾起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