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的阿姨正拿著抹布擦桌子，看到我們，立刻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哎呀，大妹子，來了啊！這就是你閨女吧？長得真俊！”

我媽趕緊把我往前一推，滿臉堆笑：“是啊是啊，王姐，這就是我閨女林菲。以後啊，就麻煩您多照顧了！”

王姐？我媽不是說找王主任嗎？

我心裏正犯嘀咕，那位王姐已經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從一個櫃子裏拿出了一套和我身上這套截然不同的衣服。

同樣是藍色的工作服和長褲。

她把衣服遞到我手裏，語氣無比親切：

“小林是吧？歡迎歡迎！我是這裏的負責人，王秀蓮。你先把衣服換上，櫃子裏有你的儲物格。今天第一天，我先帶你熟悉一下你負責的區域。”

我捏著那套質感粗糙的藍色工裝，腦子徹底宕機了。

“......我負責的區域？”

“對啊，”王阿姨指了指門外。

“主要是東邊這一片的三個女衛生間，還有二樓的兩個會議室。活兒不重，就是得細致點，特別是領導辦公室那一層，地可得拖亮點兒！”

女......衛生間？

我感覺一道天雷從我的天靈蓋直接劈到了腳後跟，把我整個人都劈傻了。

我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我媽，希望她能給我一個解釋。

結果我親愛的媽媽，正拉著王阿姨的手，笑得燦爛：

“王姐，我們家菲菲剛從大城市回來，以前都是用電腦的，手腳可能沒那麼麻利，您可得多教教她！這孩子就是有點嬌氣，您多擔待！”

“放心吧！”王阿姨拍著胸脯保證。

“年輕人，學得快！保證不出三天，我就把她調教成咱們後勤部的一把好手！”

原來，我服務的人民，主要集中在衛生間裏。

我的辦公區，就是那一個個帶著隔斷的坑位。

而我的核心KPI，大概就是保證大家......上岸的時候，能有一個愉快的心情。

我媽心滿意足地跟王阿姨寒暄完畢，轉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裏滿是欣慰和驕傲。

“閨女，好好幹！媽先回去了，中午記得去食堂吃飯！”

她走了，帶著勝利的微笑，留下我一個人，和一屋子的潔廁靈，麵麵相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地度過那一上午的。

王阿姨是個熱心腸，她認真地教我怎麼兌消毒水，怎麼用刮水器才能不留水痕，怎麼把卷紙的頭疊成一個漂亮的三角形，以彰顯政府單位的細節與體麵。

我全程保持著一種禮貌而疏離的微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中午回家，我一定要和我媽，進行一場深度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