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裏，我躺在自己柔軟的小床上，舒服得長歎了一口氣。

“媽，我明天到底去哪個部門報到啊？具體幹啥的？”

我隔著牆問在隔壁房間看電視的母親。

“哎呀，你急什麼！”

我媽的聲音傳過來。

“你王叔的親戚都安排好了，你明天直接去政府大樓一樓的後勤保障部找一個姓王的就行，她會帶你的！”

後勤保障部？聽起來......確實是個很綜合的部門。

“行吧。”我沒再多問。

疲憊感潮水般襲來，管他什麼部門呢，隻要能讓我每天睡到自然醒，周末不用回微信，那就是天堂。

我媽似乎還不放心，又隔著牆喊了一句：

“對了閨女，媽給你買了件新衣服，明天第一天上班穿！記得，以後你代表的就是政府的形象，可不能穿得跟以前一樣花裏胡哨的了！”

我笑著應了一聲，心裏美滋滋的。

我幻想著自己明天穿著幹練的白襯衫，胸前掛著工作牌，端著茶杯，悠閑地走在政府大院灑滿陽光的走廊上。

那樣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覺得無比美好。

第二天早上，我被我媽從床上薅了起來。

“快點快點！第一天上班，可不能遲到，要給領導留個好印象！”

我睡眼惺忪地被她推進衛生間，洗漱台上已經放好了一套嶄新的衣服。

一件略顯呆板的白襯衫和一條黑色的西裝褲。

我媽的審美，永遠停留在她年輕時對幹部的想象裏。

我認命地換上，對著鏡子照了照。

鏡子裏的人，不像要去上班的，倒像是要去賣保險的。

“媽，是不是太正式了點？”我掙紮道。

“正式點好！”我媽給我遞過來一個煮雞蛋。

“你現在是政府的人了，代表的是國家的臉麵！”

行吧，為了國家的臉麵，我忍了。

吃完早飯，我媽雄赳氣昂地陪著我出門。

縣政府大院離我們家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到。

我看著那棟莊嚴肅穆的灰色辦公大樓，門口還站著筆挺的保安，心裏那點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從今天起，我也是這裏麵的一員了。

我媽熟門熟路地跟保安打了個招呼，就領著我往裏走。

走廊兩邊掛著各種辦公室的牌子：“綜合辦公室”、“經濟發展科”、“社會事業股”......

每一個名字都透著一股不明覺厲的氣息。

我心裏正盤算著自己會被分到哪個聽起來比較厲害的科室，我媽卻領著我一路向前，穿過主樓，繞到了一樓走廊的盡頭。

這裏的畫風明顯和前麵不一樣了，光線暗了些，空氣裏也多了一絲......潮濕的味道。

最後，我媽在一個掛著“後勤保障部”牌子的門前停了下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後勤......聽起來好像沒有“經濟發展”那麼有前途。

“到了，就是這兒！”我媽倒是興致勃勃，推門就進。

我跟著走進去，想象中的開放式辦公區和劈裏啪啦的鍵盤聲並沒有出現。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有點像倉庫的房間，靠牆立著幾個大鐵皮櫃，角落裏堆著各種維修工具和......嶄新的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