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回憶中抽離,我看著城牆下那個柔弱無骨,仿佛隨時會香消玉殞的柳如月,再看看城牆上那個滿眼怒火與猜忌的蕭宇。
十年了,什麼都沒變。
“蕭宇,你的皇後正在你腳下演戲呢,你還愣著幹什麼?不下去給她搭個戲台子?”
我的話語裏滿是嘲諷。
“你......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姝兒了!”
他指著我,痛心疾首,“你變得惡毒,變得不可理喻!”
“是啊。”
我坦然承認。
“畢竟,被狗咬了十年,總得學會怎麼咬回去,不是嗎?總不能一直當那個搖尾乞憐,等著主人施舍一塊骨頭的傻子吧。”
“女王,耐心耗盡了。”
胡燕再次開口,手已經準備揮下。
我沒有阻止他。
蕭宇,讓我看看,你的“身不由己”,到底能到什麼地步。
就在胡燕的手即將落下的瞬間,一個禁軍統領模樣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蕭宇身邊,在他耳邊急促地低語了幾句。
我看到蕭宇的臉,瞬間從鐵青轉為震驚,再從震驚,轉為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
他看向柳如月的眼神,也變了。
變得炙熱,充滿了保護欲。
那是一種失而複得的狂喜。
我見過這種眼神。
在我告訴他,我懷上我們第一個孩子的時候。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陛下......”
柳如月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目光的變化,柔弱地喚了一聲,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與依賴。
蕭宇深吸一口氣,再次麵向我時,臉上已經帶上了君臨天下的威嚴和......一絲憐憫?
“燕姝。”
他開口,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暴怒,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宣告。
“朕知道,你恨朕,恨月兒。但你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幸,就遷怒於一個無辜的生命。”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月兒她......有孕了。是朕的龍裔。”
轟——
我腦子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有孕了。
龍裔。
我開始笑,不受控製地,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飆了出來。
整個戰場,隻聽得到我淒厲的笑聲。
“哈哈哈哈......龍裔?蕭宇,你還記得齊國第七年的那個冬天嗎?”
我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徹骨的寒意。
“你還記得,你親手喂給我的那碗安胎藥嗎?”
蕭宇的臉色,終於變了。
那是我在齊國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在那個冰冷的質子府,那個孩子是我唯一的溫暖和希望。
蕭宇起初也是欣喜若狂,他抱著我,一遍遍地說,等我們回國,要給孩子最好的一切。
可沒過多久,齊國局勢有變,老皇帝病重,幾個皇子爭鬥不休。
蕭宇為了拉攏其中一位最有勢力的親王,需要那位親王的支持。
而那位親王,提出了一個條件——要蕭宇娶他的女兒。
那段時間,蕭宇對我愈發冷淡。
柳如月天天在我耳邊吹風。
“姐姐,殿下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姐姐,你放心,到時候你和表妹都是殿下的妻子,殿下不會偏袒的。”
“姐姐,大丈夫在世,難道要為必須守著一個女人不成,你拿出你往日溫柔體貼,不要作這幅怨婦模樣。”
然後,我“意外”地見了紅。
太醫診斷為胎像不穩。
蕭宇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來到我床前,滿臉疼惜。
“姝兒,喝了它,這是太醫開的安胎藥,對你和孩子好。”
他那麼溫柔,那麼深情。
我沒有絲毫懷疑,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那晚,我腹痛如絞,血流不止。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