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醒來,我正躺在一輛顛簸的麵包車後座。
車裏一股濃重的汗臭和煙味,嗆得我直咳嗽。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從前座回頭,不耐煩地吼我:“咳什麼咳,再吵就把你嘴堵上!”
我立刻閉上嘴,縮到角落裏,做出驚恐又癡傻的表情。
男人見我“安分”了,才轉過頭去,和司機繼續吹牛。
“這娘們心真狠,親閨女說賣就賣。”
“嗨,你懂個屁,這丫頭是個傻子,養著就是個累贅。她媽靠她拿了不少補助,現在眼看要穿幫,肯定趕緊處理掉,換最後一筆錢。”
“可惜了這張臉,長得還挺水靈,就是腦子不好使。”
“腦子不好使才好呢,賣到山裏聽話,讓幹啥幹啥。”
我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我眼中的冰冷。
傻子?
如果可以,誰又願意當一個傻子。
從小,我媽就發現,隻要我說自己笨,學東西慢,老師就會對我格外寬容,鄰居阿姨會給我送來舊衣服和吃的。
她嘗到了甜頭,開始變本加厲。
她不再讓我好好說話,逼我用“啊啊”聲代替。
她不許我跟別的小朋友玩,說“傻子就該有傻子的樣子”。
社區來核實情況的時候,是我最痛苦的噩夢。
她會提前一天就把我關在房間裏,不給飯吃,不給水喝。
等到第二天社工上門,她會一邊哭訴自己命苦,一邊用藏在身後的針,狠狠紮在我大腿內側。
劇痛讓我慘叫,生理性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就掐著我的胳膊,逼我跪在地上學狗叫,或者因為憋不住而尿了褲子。
所有人都被她的演技騙了,對我報以同情,對她予以讚賞。
“真是個偉大的母親。”
“一個人帶個傻孩子,太不容易了。”
她靠著這些“同情”,申請了各種困難補助,心安理得地辭掉了工作,每天在家打麻將、看電視。
而我,成了她圈養的道具。
直到林希姐的出現。
她不像其他人,隻聽我媽的一麵之詞。
她會蹲下來,平視著我的眼睛,溫柔地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她會給我帶漂亮的糖果,然後告訴我:“如果你會說話,就眨眨眼。”
我媽的監視下,我不敢有任何回應。
但我的心,在那一刻,重新開始跳動。
麵包車猛地一停,我被慣性甩到了前座上。
“到了,下車!”
人販子粗暴地將我拽下車。
眼前是連綿不絕的大山,和一條泥濘的土路。
我知道,我“新生”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