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曹......”

宋明軒話到嘴邊，突然頓住，連忙岔開話題。

“不過，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就不在那兒做了。”

“日後說不定會在陳留尋個地方，買處小宅子安身。”

“你要是往後想找我，記著宋明軒這個名字就成。”​

他不敢提曹府。

如今董卓把持朝政。

曹操雖暫未與董卓徹底決裂。

可誰知道日後局勢會如何？

若是讓蔡琰知道他與曹家有關。

萬一將來曹操被通緝。

連累到曹嵩一家，那可就糟了。​

蔡琰何等聰慧，見宋明軒刻意回避，便知其中有隱情。

不再追問，隻是點點頭。

“曉得了。”

可轉瞬，她又忍不住好奇，小聲詢問。

“恩公想離開府裏，還要買宅子。”

“莫不是要與尊夫人一同安居？”​

“尊夫人？”

宋明軒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我一個下人。”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

“哪有閑錢娶媳婦？”​

聽著宋明軒自嘲的語氣，蔡琰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眼底的陰霾徹底散去。

“那恩公日後會在陳留長久住下嗎？”​

宋明軒思索、片刻，認真點頭。

“差不多吧。”

“陳留這地方，雖說不算富庶。”

“可眼下還算太平，我也熟門熟路的。”

“隻要沒什麼大岔子，應該不會走了。”​

這是他的真心話。

雖有穿越者的先知，知道未來諸侯爭霸的亂世。

但他明白，想要立足，終究要一步一步來。

陳留，便是他眼下最好的起點。​

蔡琰將陳留定居四個字悄悄記在心底。

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一路上，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宋明軒偶爾說些山林裏的新鮮事。

比如哪片坡的草藥最嫩。

哪棵樹上的野果能吃。

蔡琰則輕聲應和。

偶爾講些讀過的詩書典故。

或是京城裏的趣聞。

夕陽漸漸沉落，將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映在鋪滿落葉的小路上。​

蔡琰趴在宋明軒的背上。

感受著他穩健的步伐，聽著他溫和的聲音。

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連日的奔波與恐懼耗盡了她的力氣。

此刻的安穩與溫暖。

像一張柔軟的網，將她輕輕包裹。

不知不覺間。

她靠在宋明軒的肩頭，沉沉睡了過去。

呼吸輕淺而均勻。​

宋明軒察覺到背上的動靜，腳步放得更輕了些。

小心翼翼避開路上的石子，生怕驚擾了少女的好夢。

天邊暮色愈發濃重。

夕陽早已沉入遠山。

隻餘下幾縷殘光，勉強勾勒出陳留城的輪廓。

按照蔡琰此前所說。

隻需將她送到城中驛站，自會有人接應安排。

宋明軒依言而行。

背著她一步步走到驛站門前。

青磚灰瓦的驛站大門前。

兩個手持長戟的護衛正筆直站立。​

宋明軒停下腳步，聲音溫和：“到了。”​

蔡琰迷迷糊糊睜開眼。

睡眼惺忪間，見周圍不再是林間小路。

而是陌生的驛站門庭。

頓時驚得微微坐直身子，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可當目光落到身前宋明軒的側臉時，心又悄悄安定下來。

臉頰泛起幾分羞澀，小聲說著：“抱歉恩公，我睡過頭了。”​

宋明軒笑了笑。

“無妨，路上顛簸，你本就累了。”

“要我背你進去嗎？”

他心裏清楚，驛站是接待外地官員的地方。

若蔡琰不表明身份，他們倆連大門都進不去。​

被他這麼一提醒，蔡琰才徹底回過神來。

此刻已在城中，街上還有零星行人往來。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陌生男子背著站在驛站門前。

終究不成體統。

原本恢複了些許血色的俏臉，瞬間又染上一層緋紅。

“我自己走吧。”

“歇了一路，應該能走幾步了。”​

她說的也是實話。

下午在河邊歇息時吃了幹糧，又睡了一路。

體力確實恢複了些。

雖不能快步行走，慢走幾步倒也無礙。

若是讓她自己從遇襲的山林走到陳留城。

怕是兩天也走不完。​

宋明軒了然，緩緩蹲下身子，小心地將她放下。

伸手扶著她的胳膊，讓她慢慢站定。

蔡琰試著挪了挪腳。

腳踝仍有些刺痛，卻能勉強站穩。

見狀，宋明軒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

蔡琰剛走到驛站門口，兩個護衛便上前一步。

長戟微微橫攔，聲音嚴肅。

“驛站重地，閑人免進。”​

蔡琰並不慌張，抬手撩起袖口。

從貼身的錦袋中取出一封信件。

信紙邊角已有些褶皺，顯然是被妥善收了許久。

可信封上蓋著的朱紅官印，依舊清晰可辨。

護衛見狀，連忙雙手接過信件，對著蔡琰拱了拱手。

“姑娘在此稍候，容在下進去通報。”

說罷，便轉身快步走入驛站。​

宋明軒站在蔡琰身後不遠的地方。

靜靜看著這一幕，沒有上前。

一來，他不確定蔡琰能否順利進入驛站。

若被拒之門外，總不能讓她在這夜色中露宿街頭。

二來，他也好奇，蔡琰的父親在洛陽究竟身居何職。

官階高低，看驛站官員的反應便能知曉一二。​

不過片刻，驛站內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身穿青色官服、體態微胖的中年男子小跑著出來。

約莫三十多歲，臉上滿是焦急與激動。

見到蔡琰的瞬間。

他迅速上前，語氣急切又帶著幾分慶幸。

“謝天謝地！”

“大小姐，可算找到您了！”

“大人的信件早已傳遍沿途郡縣！”

“要是您出事了，我們真沒法給大人交代！”​

蔡邕被董卓強召入洛陽後。

先任巴郡太守，後留任侍中。

已是九卿之列的高官。

但這驛官之所以如此恭敬，並非全因蔡邕的官職。

蔡琰失蹤的消息傳到洛陽。

蔡邕情急之下動用了董卓的力量。

傳令沿途官府協助尋找。

董卓之名，如今放眼天下。

誰人不知，誰人不懼？

這驛官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

蔡琰對著驛官微微屈膝行禮，語氣恭敬。

“有勞大人費心了。”

“不知能否麻煩大人安排一輛馬車。”

“明日一早送我前往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