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晨的訓導處，空氣冷得像淬了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站在中央的少年身上。

秦嶽麵沉如水，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一枚通體漆黑的鐵指環，親自套上陳凡的右手食指。

指環入手冰涼，內壁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鎮壓符文，仿佛活物般死死箍緊。

“緘默環，一旦檢測到佩戴者有言語意圖，就會立刻激活靜音結界。”秦嶽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回蕩在空曠的訓導處內，“陳凡，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學生代表，而是學院的重點觀察對象。任何試圖挑釁規則的行為，都將招致更嚴厲的懲處。”

周圍的學生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竊竊私語。

有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和冷眼旁觀。

言靈師被封住了言語，這比折斷劍客的劍還要屈辱。

陳凡始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隻是微微摩挲著指環粗糙的內側，心中冷笑一聲。

你說這玩意能封住我？

天真。

若我願意，它撐不過三天。

他越是表現出這種近乎絕望的順從，那枚緘默環表麵的符文竟隱隱浮現出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裂紋微光，仿佛正被某種無形卻又無比堅韌的力量，從內部持續不斷地侵蝕著。

下午的實戰課，氣氛更加詭異。

陳凡被隨意編入一個臨時對抗小組，兩名隊友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瘟神，默默地拉開了三步遠的距離，生怕沾染上半點“言靈汙染”。

他們的對手，是執法隊特意挑選出來的三名高年級學員，號稱“情緒屏蔽者”，經過特殊訓練，心誌堅如磐石，專克各種心理戰術。

戰鬥的哨聲響起，對方三人立刻組成戰陣，步步緊逼。

陳凡的兩名隊友本就心存芥蒂，配合生疏，很快便被對方淩厲的攻勢打得手忙腳亂。

陳凡則在場上不斷遊走，節節後退，看起來狼狽不堪，仿佛隨時都會被擊出界外。

“看，那就是曾經的天才，現在連還手都不敢了。”觀戰區傳來毫不掩飾的嘲笑。

就在對方為首那人一記剛猛的衝拳即將轟到陳凡麵門，將他徹底擊出戰圈的千鈞一發之際，陳凡突然停下了所有躲閃的腳步。

他麵對著勢不可擋的攻擊，非但沒有防禦，反而抬起雙手，做出了一個極其誇張的“投降”姿勢。

緊接著，他用右手食指——正是戴著緘默環的那根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最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無比燦爛。

可他的眼神，卻冷靜得宛如萬年不化的寒冰。

這一連串怪異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遠更是下意識地抓拍了這一幕，飛速上傳到校園論壇，標題取得極為醒目：《老六の終極形態：用表情包殺人！

》帖子瞬間引爆，評論和彈幕如潮水般湧來。

也就在那一刻，正對著陳凡的“情緒屏蔽者”瞳孔驟然緊縮！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轟擊，體內流轉順暢的靈氣瞬間紊亂，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他引以為傲的堅定心誌，在那個笑容麵前，竟出現了一絲裂痕。

動作，出現了零點五秒的僵滯。

高手過招，勝負隻在毫厘之間。

就是這短短的半秒，陳凡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閃，輕鬆繞到其身後，手掌輕輕一推，便將他送出了戰圈。

戰鬥結束，二對二，陳凡一方獲勝。

裁判都看傻了，走上前疑惑地問：“剛才......並沒有有效的靈力接觸，按照規則，這怎麼判定有效？”

監控室內，一直沉默觀戰的沈老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發出一聲悠長的輕歎：“不是他動了手。是他的對手，乃至場外的大部分人，在那一刻‘相信’他會贏。當這種信念足夠強大時，它本身，就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夜深人靜，月光如水。

陳凡獨自坐在宿舍的窗台上，手中悠閑地把玩著那枚黑鐵指環。

他並沒有像任何人預料的那樣，試圖用蠻力去掙脫或破壞。

他隻是將指環湊到嘴邊，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絕望”和“認命”，低聲自語：“唉，這破環子也太結實了，看來我這輩子都別想再開口說話了。”

話音剛落，他食指上的緘默環猛地發出一陣細微的嗡鳴震顫，一道全新的、比白天更加清晰的裂痕，在符文交錯的表麵悄然蔓延開來。

陳凡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你越是定義它堅不可摧，它內在的“真實”就越會背道而馳。

你越不信它會壞，它就越得壞給你看。

同一片月光下，學院的練功場中央，林清雪孑然而立。

她身前三寸，寒月劍憑空懸浮，劍身霜氣繚繞。

她閉著雙眼，凝神靜氣，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演練著那一招曾因陳凡一句“你太強了”而徹底失控的劍技——霜河斷流。

可是，無論她如何調整心境，如何控製靈力，每當劍勢即將圓滿的瞬間，體內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逆衝之感，讓她功虧一簣。

她猛地睜開雙眼，清冷的眸子望向遠處陳凡宿舍樓的方向，那裏隻有一盞孤燈。

長久以來堅定的信念，第一次產生了動搖，她無意識地低聲問出了那個困擾了她一天的問題。

“到底......是誰在影響誰？”

夜色更深了，整個學院都陷入了沉睡，這份寧靜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發酵、醞釀。

黎明前的寂靜，往往預示著最驚人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