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藥園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露珠順著草葉滑落,砸在泥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一縷炊煙從角落那間歪斜的茅草屋升起,鍋裏飄出焦香的鍋巴味兒。
林川打著哈欠從屋頂滾下來,正要進屋掀鍋,腳步卻猛地頓住。
他家門口,阿福跪坐在蒲團上,麵前擺著三根燃盡一半的香,青煙嫋嫋盤旋。
而那把昨日還被他用來扇屁股、趕蚊子、遮太陽的破蒲扇——此刻正端端正正地供在香案中央,像什麼不得了的聖物。
“......阿福叔?”林川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睡迷糊,“你這是拜灶王爺呢,還是給我上墳?”
阿福猛地回頭,瞪圓了眼,雙手飛快比劃:“退妖之物!神跡所寄!不可褻瀆!”
林川撓頭:“可這扇子昨兒扇完我屁股扇鍋蓋,還拍過狗尾巴草堆裏的耗子......你要真覺得它靈,借我用用?我正缺個扇火的。”
阿福一聽,臉都綠了,拚命搖頭,死死護住那把破扇,眼神堅決得像是守著宗門至寶。
林川歎口氣,心想:你不讓我用,我自己拿。
他伸手就抄起扇子,“啪啪”兩下扇滅灶膛裏的火苗,順手往鐵鍋上一蓋:“先借來當鍋蓋,燜燜鍋巴,香得更快。”
扇子壓下的一瞬,鍋內熱氣“嗡”地一震,金黃焦脆的鍋巴表麵竟浮現出一道極淡的金紋,轉瞬即逝。
而千裏之外,幽暗深山的狼穴之中,狼王正召集七大長老召開族會。
“近日人族動作頻繁,須得重訂避禍路線......”老狼話未說完,一隻小狼連滾帶爬衝進來,渾身發抖:“大王!不好了!那個......那個驅逐天劫的人類!他把‘聖物’......蓋鍋上了!”
全場死寂。
狼王緩緩抬頭,瞳孔驟縮:“你說......蓋鍋?”
“是、是的!親眼所見!那金紋法器,如今正壓在他家鐵鍋上,底下還燉著......鍋巴。”
“哐當”一聲,狼王掀翻了石桌,怒吼震得山洞簌簌落石:“混賬!那是封印儀式!他在煉製鎮妖膳!”
“大王息怒,或許隻是巧合......”老狼小心翼翼道。
“巧合?!”狼王咆哮,“你懂什麼!那扇子金光內斂,符紋自生,顯然是上古‘天打雷劈咒’的載體!如今被他壓鍋,分明是要以凡火引天雷,將我全族魂魄燉成湯底!”
眾狼嚇得瑟瑟發抖。
狼王一掌拍地,厲聲道:“傳令全族——即日起,鍋蓋不可沾!凡觸碰鍋蓋者,視同通敵,逐出狼籍!再有偷看人類做飯者,罰啃三日生鐵!”
命令傳下,群狼哀嚎。
一隻小狼委屈巴巴:“可我昨晚隻是想看看鍋巴長啥樣......”
“拖出去!關進寒冰洞思過!”
與此同時,丹心堂內。
周明遠聽完探子回報,嘴角勾起冷笑:“用退妖聖物當鍋蓋?哈哈,果然是個蠢貨!如此神異之物竟視若炊具,毫無敬畏之心......”
他眼中寒光一閃,低聲自語:“若你真有依仗,便不該如此愚昧。若你隻是運氣好......那便借‘外門試煉’,讓你死得無聲無息。”
他提筆寫下一道文書,快步走向執事堂。
半個時辰後,李元通皺眉看著手中名冊:“‘妖藤林’設為試煉關卡?那裏藤妖盤踞,曾有築基弟子隕落,太過危險。”
周明遠微笑拱手:“正因凶險,才可驗人真假。若林川真有莫名威勢,妖藤自會避退;若隻是虛有其表......死在試煉中,也怪不得旁人。”
李元通沉吟良久,終於點頭:“準了。三日後,外門試煉,首關——妖藤林。”
消息傳出,外門震動。
而藥園之中,林川渾然不知風暴將至。
他掀開鍋蓋,香氣撲鼻,金黃鍋巴焦香酥脆,邊緣還泛著一絲靈光。
他掰了一塊塞進嘴裏,邊嚼邊眯眼感慨:“係統,你說這鍋巴要是能加點靈油,是不是能升個品階?”
‘叮——檢測到宿主妄圖提升鍋巴品質,觸發‘懶人堅守’成就:寧可糊鍋,絕不加料。
懶氣值+10。’
林川咧嘴一笑:“這才對嘛。”
就在這時,遠處小徑傳來輕盈腳步。
小翠提著一隻青布包裹,躡手躡腳走近茅屋,正要敲門,目光卻猛地定住——
那把被全宗奉為奇物、被狼族視為天劫象征的“退妖聖物”,此刻正被林川壓在鍋底,半邊還沾著油漬,鍋巴正壓著扇麵燜得滋滋作響。
她瞳孔地震,脫口驚呼:“我的天!小姐送的靈油布都比這講究!這可是退妖聖物啊!”
林川頭也不抬,又掰了塊鍋巴塞進嘴裏,含糊道:“有鍋巴好吃?”小翠扶著額頭,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她死死盯著那把被油漬浸染、鍋巴壓得變了形的破蒲扇,指尖都在顫抖。
“林、林川!”她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這東西現在在宗門裏傳成什麼樣了?昨夜執事長老親自查驗,說此扇蘊含‘天雷餘韻’,能引動天地威壓,連妖獸都避之不及!蘇小姐拚著被長老訓斥,才從丹心堂借出靈油布,就為了包一包這‘聖物’,結果你......你拿它壓鍋?!”
林川咂了咂嘴,把最後一塊鍋巴咽下去,慢悠悠拍了拍手:“用靈油布包著能吃嗎?不能吃的東西,再神也不如鍋巴。”
“你——”小翠一口氣險些背過去,她壓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蘇小姐為了幫你討這‘退妖聖物’的處置權,當著全外門的麵說‘此物與林川氣運相連’,被人笑話說她瘋魔了!她圖什麼?圖你拿它蓋鍋底?”
林川眨了眨眼,終於抬眼看了她一眼:“哦,所以她是心疼我才送油布?那她該早點說嘛,我還以為她就想讓我別把扇子弄丟了。”
小翠一口氣徹底泄了,扶著門框,欲哭無淚。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係統提示在林川腦海中響起:
‘叮——檢測到‘聖物褻瀆’行為達到極致,觸發隱藏成就:‘凡人之辱,萬妖之懼’’
‘成就描述:以凡俗之物褻瀆神跡,令萬妖膽寒,道心崩潰。
此等荒誕,堪稱天地異數。’
‘獎勵:懶氣值加50,解鎖‘懶人驅蚊扇·強化版’功能——輕搖即生清風結界,蚊蠅退避,妖邪自潰。’
林川咧嘴一笑,差點笑出聲:“哦?我罵自己都加分?那以後得多罵幾聲。”
他正想著要不要當場來段自嘲說唱,門外忽然傳來窸窣響動。
阿福佝僂的身影在月光下挪動,手裏捧著那把扇子,像捧著失而複得的聖骨。
他偷偷摸摸把扇子從鍋底撈出,用溪水洗了三遍,又拿粗布擦幹,最後供回香案,還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符紙,顫巍巍貼在蒲扇柄上,嘴裏念念有詞。
林川沒管他,翻了個身繼續打盹。
當夜,山風驟起。
千裏之外,狼王正在巡視族地,忽然心口一緊,猛地抬頭望向人族方向。
“不對......聖物的氣息......又變了!”它低吼,鼻翼翕動,“剛才......剛才它被凡火封印,是‘鎮妖膳’的前兆!可現在......它被清洗、供奉、貼符......這是在舉行淨化儀式?!”
七大長老麵麵相覷。
“大王,這......這是不是說明那人族終於醒悟,要行正統驅妖之禮了?”
狼王渾身毛發炸起,咆哮如雷:“放屁!他若真懂禮,怎會先拿它壓鍋?!這分明是......是‘欲擒故縱’!先褻瀆再供奉,動搖我族心誌,瓦解我族鬥誌!此等心理戰術,陰毒至極!”
它一掌拍碎身旁巨岩,眼中竟泛起一絲恐懼:“傳令全族——即日起,凡見鍋蓋高懸於茅屋之上者,不論晝夜,速退三十裏!不得靠近,不得窺視,違者......逐出狼籍!”
群狼戰栗領命。
而此刻,藥園茅屋內,林川翻了個身,夢裏還在嘀咕:“明天......還是用鍋蓋吧,反正係統說越褻瀆越強。”
月光灑落,照在香案上那把泛著油光的蒲扇,符紙無風自動,仿佛在預示著某種荒誕而不可逆的“神跡”正在悄然成型。
遠處山林,風聲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