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溯情溯情
奕淺

朝賀

這一年鹹陽的冬季因為準備開年的典禮而變得緊張忙碌起來,但對於嬴駟而言則一切如常,畢竟有甘龍和典禮官操持,他隻要負責在送交的奏報上印章便可。

魏黠繼續充當著被嬴駟金屋藏嬌的角色,兩人之間的交流也時緊時疏,彼此之間都像是在刻意試探對方,但有時候真真假假的話說出來又仿佛掏心窩似的,一眉一眼都真摯無比,好像並沒有那些猜忌的存在。

期間嬴華也和魏黠漸漸熟絡起來,還送了魏黠一些解悶的玩意兒,夜間魏黠睡不著的時候就拿來玩,反而被嬴駟取笑,說她幼稚。魏黠有事當做沒聽見,有時則當麵說他無趣。

就這樣挨過了寒冷的冬季,來年開春之後,從洛陽遠道而來的使臣隊伍,果真如期而至。

昭文君到達鹹陽的當日,嬴駟親自率領群臣前來迎接這代表了周室天子之權的使臣。隊伍一直排到了鹹陽近郊,足見對昭文君的重視。

嬴駟和昭文君寒暄之後便迎接入城,因為典禮還要等其餘諸國的使節都到了才會開始,嬴駟便讓人送昭文君先去下榻的驛館歇息。

今日嬴華也混在了迎接昭文君的隊伍中,待嬴駟和臣工們又商量過朝賀典禮一事之後,她才現身,和嬴駟去了魏黠住處。見嬴駟似有心事,她便問道:“君上內心有困惑。”

“你知道?”

此時魏黠恰好從外頭進來,見著兄妹二人神情古怪卻沒有立刻發問,徑直入內。但她總覺得背後那兩雙眼睛盯著自己打量個不停,令她很不舒坦,遂問道:“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嬴華仍是盯著魏黠看,站遠了看還覺得不夠,幹脆走上前自己看,道:“像。”

嬴駟背著手走來魏黠身前,也和看怪物似的看著魏黠,卻在問嬴華:“你也覺得?”

“被凍了一個冬天,腦子也跟著僵住了?”魏黠不滿道,坐去案前把玩起嬴華送給自己的小玩具。

嬴華點著自己下巴,若有所思道:“真是越看越像。”

魏黠將手裏的玩具一擲,沒好氣道:“你們兩嘀嘀咕咕究竟在說什麼?”

嬴華搶步去魏黠身前坐下,道:“今日昭文君入城,我隨隊圍觀,發現你和昭文君還真是像。”

“昭文君……”魏黠的臉色立刻變了樣,眉宇間閃過一絲慌亂,又佯裝不在意道,“天下想象之人多了去了,那個昭文君又不是多長了眼睛或者鼻子。”

“也是,是我大驚小怪了。”嬴華頓了頓,又問道,“過幾日就是朝賀大典,你要不要也去觀禮?”

魏黠顯然心動,卻故作不在意的模樣,道:“不去。”

“到時候場麵可盛大了,畢竟昭文君是代天子來恭賀君上的,禮度上絕對不會怠慢。你要是不去,那就真的錯過一大盛事。”嬴華拿起桌上的玩具玩了起來。

“那麼多人在一塊,誰是誰都分不清,不能看清楚天子代表的模樣,去了有什麼意義?不去。”

“那你可別後悔。”

便是這番對話,讓嬴駟找到了借口,在舉行朝賀大典的當天,將魏黠禁足在住處——外頭人多眼雜,好好在屋裏待著,嬴華給的那個十八連環,解不開不許出門。

魏黠這才明白這對兄妹的真正用意,唱了一出雙簧就是為了防她。她知道嬴駟有很多種辦法讓自己吃苦頭,禁足已經算是最溫柔的方式了,也是警告她,如果敢違抗命令,後果自負。

典禮在前殿舉行,魏黠所處之地在內宮,相距甚遠,此時那些不能名正言順參加典禮的侍者也都想辦法去觀禮了,內宮就更是空空蕩蕩,稍有人聲了。

魏黠根本沒有心思解十八連環,總是朝著緊閉的房門探看,但門外有嬴駟安排的侍衛把守,她根本出不去。

就這樣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裏待著,魏黠居然睡著了,等她一覺醒來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在站起身,卻發現屋外的侍衛居然不見了。

魏黠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才離開住處。她本想在內宮裏好好走一圈,也盡量避人耳目,但不知不覺間,她就朝正殿去了,當魏黠意識道的時候,那一頭的喧鬧聲已經隱隱傳了過來。

魏黠鬼使神差地到了通往正殿的一條小道上,跟在那些偷偷來觀禮的侍者一起,躲在牆後偷窺。

此時大典還未開始,但禮樂已經走奏響,龐大的朝賀隊伍列在大殿外的高台之上,順著石階排開,望之壯觀。

魏黠聽著身邊侍者們交頭接耳,心裏越發不安定起來。她悄然離開了人群,想要找個更方便觀禮的地方,卻意外發現了一個行蹤鬼祟之人。那小心翼翼又匆匆忙忙的身影引起了魏黠的注意,她暗中跟了過去,卻發現已經到了招待各國使節的偏殿外。

朝賀大典即將開始,諸國來使在以昭文君為首依次離開了偏殿。魏黠躲在暗處仔細辨別,卻沒有發現剛才的身影。就在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之際,又發現那人落後於隊伍,急匆匆地小跑了出來,雙手托著的盤子裏,放著胙肉。

魏黠確定那人顯然經過了易容,也就能斷定這其中必定有蹊蹺。她遲疑了一陣,看著使臣隊伍將要消失在視線之中,大殿外的禮樂聲依舊徘徊在耳畔,她就突然想明白了。

魏黠想要去找嬴駟,但她此時才發現嬴駟已經率領秦國群臣在高台下等待昭文君。典禮現場把守森嚴,她一定不可能孤身衝進去。

在偏殿外徘徊猶豫的魏黠最終還是決定回到方才偷看大殿的侍者群中,等待著即將發生之事。

待昭文君等人到場,朝賀大典便正是開始。嬴駟於昭文君並肩而立,諸國使臣分列在後,秦國臣工位列再後,在禮樂聲中,眾人齊齊走上高台。

今日的鹹陽天氣格外好,陽光明媚,暖風徐徐,正適宜舉辦這樣隆重的典禮。魏黠身邊那些圍觀的侍者都在交頭接耳,誇著自家的君上還未弱冠,便已有國君之風,走在昭文君身邊,絲毫不輸那天子近臣。

魏黠望著在眾人矚目之中緩緩登上高台的嬴駟,她雖然看不清此時那少年君主的神情,但從他沉穩莊重的腳步中,已能感受到嬴駟與生俱來的君主霸氣,震人心魄。

行至高台正中,眾人下跪,唯嬴駟和昭文君挺身而立,朗朗乾坤,英姿勃發,那洛陽的天子來使命人呈上胙肉,以恭賀秦君繼位。

魏黠的內心因此而緊張,目光始終停留在昭文君身上,內心湧動的情緒讓她有些難以自持。她甚至激動地立刻轉身離開,以免自己做出過激的行為。

就在魏黠走開不遠之後,那些偷偷前來觀禮的侍者突然驚聲尖叫,亂作一團。

魏黠想要回去問個究竟,但那些侍者都像是受到了驚嚇而四散跑開,她自己過去遠望大殿,發現侍衛已經將大殿團團圍住,諸國使臣正在侍衛的護送下離場。

這顯然是發生了刺殺事件,魏黠想起嬴駟先前下的命令,便立刻趕往自己住處。

這段時間以來,魏黠雖然沒有過問有關典禮的事,但從嬴駟口中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譬如這次諸國賀秦,魏王稱病,未至秦國,甚至連個代表的使臣都沒有,足見兩國關係之僵,魏王竟是連做個樣子都不肯。

魏國未至,又發生了刺殺,雖然當時的情況魏黠沒有親眼目睹,但輿論將會有怎樣的發展,她也有了猜測。這樣一想,嬴駟對她的禁足,倒是成了對她的保護,麵對現在還未明朗的局勢,魏黠能做的就是第一時間趕回住處。

出人意料之事總是來得突然,就在魏黠快步往回趕的途中,猛地躥出一道身影。她一眼就認出了是剛才拖著胙肉的那個侍者,但眼下他臉上的易容有些脫落,雖然還不能完全看清真容,但她也為此而震驚。

就在魏黠錯愕之間,秦宮侍衛已經追捕過來,而刺客也順勢抓住魏黠作為人質,大喊道:“不許過來。”

侍衛將刺客包圍起來,嬴駟隨後而至,怒意畢現卻還壓著最後一道,盯著眼前的闖入者,沒有立即發聲。

此刻的刀就架在魏黠脖子上,鋒銳的刀刃隨時可能隔斷少女的咽喉。

雙方的僵持因為嬴駟的沉默而加長了時間,陽光亦無法融化此刻的刀上的冰冷,嬴駟猶如等待時機捕獲獵物的老虎一般,盯著那把抵在魏黠頸間的刀,慢慢抬起了手,顯然是要下令的樣子。

“要活的。”

一聲令下,嬴駟的手還半舉著,侍衛就已經圍攏了上去。刺客見狀,拽著魏黠想要在人群中突圍。

嬴駟冷漠地看著做著困獸之鬥的刺客,眼底的目光越發銳利冰涼,道:“兩個都要活的。”

此時樗裏疾趕來,同嬴駟道:“昭文君受了皮外傷,已經沒事了。”

嬴駟點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前頭正在發生的圍捕,微微眯起雙眼道:“殺了還好脫身,為什麼非帶著個累贅?”

樗裏疾已經明白了嬴駟的意思,卻顧忌著這段時日來嬴駟對魏黠曖昧的態度而不敢發言,隻道:“臣去捉拿刺客,給昭文君一個交代。”

在嬴駟默許之下,樗裏疾提劍上前。

雖有樗裏疾帶頭,其他侍衛也不敢怠慢,嬴駟既要活的,便不能沒有輕重地殺了,否則嬴駟問罪,他們也是要受罰的。

刺客麵對重重圍捕和樗裏疾的進攻,依舊沒有放棄帶走魏黠的念頭。而魏黠也一直跟著刺客移動身形,小心躲避著身邊的刀劍。

兩人被逼到了四角,已經精疲力竭的刺客再一次將魏黠作為人質,而一路跟來的嬴駟重新出現在穿著粗氣的重人麵前,麵色冷峻道:“還想往哪走?”

“今日不能殺你,殺了你身邊的人,也能泄憤。”

眼見刺客橫刀就要殺了魏黠,始終鎮定的嬴駟忽然喝道:“住手。”

刺客在絕境之中已不夠冷靜,作出這種魚死網破之舉是破綻可以製止的,樗裏疾眼疾手快,立刻上前阻止了刺客的行為,趁機把魏黠拉了出來。但魏黠因為受了驚嚇,麵對樗裏疾的救援卻誤以為是迎麵而來的危險,她本能地想要躲開,卻撞上了刺客揮來的冷刃。

樗裏疾立即調轉攻勢救人,慌亂之中,魏黠胡亂一推,刺客便衝向了樗裏疾手中的寶劍,眨眼之間,血染劍身,冰冷的鐵器穿過刺客的身體,一雙因為意外而睜大的雙眼死死盯著造成這場死亡的少女。

魏黠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叫著跑向嬴駟,卻被侍衛阻攔。她瑟瑟發抖著跪坐在地上,背對著樗裏疾和刺客,開始哭了起來。

此刻最後的一縷氣息凝固在了樗裏疾手中的寶劍之上,而那仿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的少女則在嬴駟身前掩麵哭泣。無人敢在此時發生,隻因嬴駟那擰結的眉頭正透露著深徹的怒意和殺氣。

刺客倒下之後,嬴駟仍是低頭看著還在發抖的魏黠,沉聲道:“抬走,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樗裏疾安排侍衛動手,又得嬴駟暗中示意,遣散了周圍的侍衛。

眾人退去之後,秦宮這一處角落裏就隻剩下嬴駟和魏黠兩人,還未從驚慌失措中回過神的少女一直低著頭,而原本負手站立的少年君主則俯下身,伸手推開遮擋住魏黠麵龐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麵對自己。

幹哭了多時的魏黠某種沒有一絲水汽,驚慌倒還明顯,尤其在接觸到嬴駟銳利嚴肅的目光之後,她驚得停止了一切動作,更不由自主地向後靠了靠,但嬴駟的鉗製成功製止了她的動作。

陰梟冷銳的嬴駟和無助失措的魏黠讓這一年秦國的春季開始得肅殺沉寂,在良久的對峙之後,嬴駟終於鬆開手,站起道:“跟我來。”

魏黠看著提步離去的少年背影,冕服在身的威儀高大讓嬴駟看來有著超乎想象的冷靜,她不知嬴駟究竟要做什麼,但眼下出了唯命是從,她別無選擇。於是在那少年將要離開視線時,她快速從地上起身,甚至來不及撣去衣上的塵土,就快步跟了上去。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