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天傍晚,終於有人來敲門了。
敲門的人是直接走到了米穀家的窗子前,隔著紙窗簾把窗子敲了敲。
“開開門。”
外邊的人敲了兩下窗子,說他們是查戶口的,說他們是警察。
“家裏沒人。”
米穀慌了,慌了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不是人?”
外邊的警察“嘻嘻嘻嘻”地笑了,說你是什麼?你不是人你是什麼?
“我男人不在。”
米穀要自己別慌,她又說了一句:
“我男人小年輕不在。”
“有你就行了,你開門吧。”
外邊的警察咳嗽了一聲,大聲說。
“你到飯店門口去找他吧,我不知道戶口在什麼地方放著。”
米穀有點兒害怕,她還沒見過戶口是什麼樣。
“開門,開門,”
外邊的警察又敲了敲窗子,說他們也隻不過是看看就走,看看裏邊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人,快過年了,快過年了壞人就多了,隻有壞人才怕開門,你不開門你什麼意思。
米穀就把門開開了,米穀抱著孩子把門開開一條縫,外邊的警察卻一下子把門推開了。
米穀很快又讓自己坐在了炕上,因為屋裏實在是太冷了。
“你的戶口呢?”
說話的這個人和跟著進來的那兩個人都沒穿警察的衣服,他們進來後就左看右看。
“我男人知道,你們找他,他在飯店門口賣羊肉串呢。”米穀又說:
“我男人叫小年輕。”
“你們一共三口兒?”說話的這個人說。
“對,三口兒。”米穀說。
“你男人是賣羊肉串的?”說話的人說。
“在飯店門口呢。”米穀又說:
“他叫小年輕。”
“哪個飯店?”
說話的人說。
“汽車站門口的小飯店。”
米穀說。
“你說你們是三口,還有一口呢?”
說話的人說。
米穀就拍了拍抱在懷裏的孩子。
“是個小子?”
說話的人說。
“是個小子。”
米穀說。
“是個正品。”
說話的人回過頭另一個人說。
“看看是不是個正品。”
另一個人說。
“黑戶他媽的一生就是一個正品,真是絕了。”
說話的人對米穀說:
“你是黑戶吧?讓我們看看你的孩子是不是正品。”
米穀不明白什麼是“正品”,也不明白什麼是“副品”,她心裏有些納悶兒,但她還是把孩子送了過去,送過去的時候馬上就感覺不對了,那人是一下子,把孩子一下子從米穀手裏奪了過去,那人把孩子奪過去馬上就轉了一個身,孩子便飛快地轉給了另一個人,米穀看著那個人已經從屋門跑了出去。米穀知道事情不好了,米穀還沒穿鞋,米穀光腳跳下了地,光腳追出了幾步,又追出幾步,眼前有什麼朝她揚了起來,紅紅的一片,那人對著米穀的臉揚了一把什麼,米穀馬上就睜不開眼了,米穀馬上就不能呼吸了,米穀聞見了一股嗆鼻子的辣味。那人朝米穀揚了一把早就準備好的辣椒粉,這把辣椒粉就揚在米穀的臉上。
“搶孩子——”
“搶孩子——”
“搶孩子啦——”
人們都聽到了米穀的尖利怕人的喊叫,米穀的嗓子好像已經給撕破了,已經破成一條一條了,人們看到了米穀光著腳跌跌撞撞從院子裏跑了出來,人們看到米穀一邊跑一邊歪歪斜斜不停地撞在牆上。人們接著又看到小年輕的駝背爹娘也從他們的屋子裏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人們還看見前邊有幾個人在亂跑,人們又聽見米穀在喊:
“搶孩子——”
“搶孩子——”
“搶孩子啦——”
小年輕的爹娘追上了米穀,小年輕的爹給米穀臉上的顏色嚇了一跳:
“米穀,米穀,是誰砍了你的臉?”
小年輕的娘拉住了米穀,她也已老眼昏花:
“媳婦,是誰砍了你的臉?”
有人跑去對飯店門口的小年輕說:
“你們家出事了,你他媽個×還在這裏喝酒,你還不快回去看看。”
有人抄著手站在那裏看著從人們麵前跑過去的小年輕的駝背爹娘:
“咦,這兩個駝子,怎麼都不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