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宮秘聞和掰碎的螃蟹腿
蕭羌討厭光。
所以翔龍殿裏一向少有燈光。
送走了海棠,他今天沒有宣召任何妃子。
薄衣散發,他矗立在空曠的殿門處,身後幾點白燭,一點點斑駁細碎的光線在黑暗中斷續流淌,讓人想到女人將死時的眼神。
“……你是說,杜美人回去之後開始把院子裏的丁香全都挖了出來?”
何善站在他身後,恭敬答了一聲“是、”
這個女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呢?
很明確,她知道他想怎麼做,她也很清楚他傷勢痊愈的那天,恐怕就是她的死期。
她怎麼還能如此平靜?還能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有趣。
他淡淡地在心裏說了一聲,隨即慢慢閉上眼睛,“何善,有沒有什麼味道甜美的藥物能讓人毫無痛苦的死去?”
何善隻覺得頭皮一麻,立刻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看他,隻微微顫聲答道,“有……‘荷帶衣’……”
“那就預備下吧。”他拂袖,走回內殿,任黑暗吞噬掉他修長清逸的身影。
味道甜美最好,那樣的女孩子死的時候怎舍得讓她有一點兒痛苦。
當皇宮的主宰正在計劃弄死海棠的時候,見完娘親,興高采烈回到自己院落的如花剛推開海棠的門,一聲姐姐就被噎在了嗓子眼裏。
一臉泥巴的海棠回頭看她,雙眼無神如同死魚。
如花妹妹當機立斷轉身就走,卻被身後幽靈一樣的女人抓住了衣服,海棠用一種索命女鬼一般的聲音對她說,“如花,我們來做個能熏香的燈吧……”
她記得自己看過一個方子,說能提純花油,再將花油入水,以盤盞熏之,香氣能沁入肌膚,可長久不衰,這個應該廣受歡迎,她本打算押後再搞,現在就快死了,不如提前,教會如花怎麼弄。
她因地製宜,選了丁香來煉花油。
兩人鼓搗了一晚上,造出了成品,香氣迷人,濃而不烈,如花在腕上熏了熏,數次擦洗都洗不掉這味道,最後過了三天,洗了那麼多次,海棠聞不到了,從小就在胭脂水粉裏打滾,鼻子特別好使的如花道,還是聞得到一點。
這個持久可真不錯。
不過隻有一種花油,又稍嫌品種單一,海棠思前想後,決定摸去密宮裏弄些梔子花回來。
梔子花油舒緩壓力,清熱泄火,專治痛經,還能催情,多好一產品啊,簡直是後宮專配。
不過……後宮裏唯一有梔子花的地方……就是密宮。
忽然想起上次被史飄零中斷的探險,海棠挽袖子決定,說去就去!
時,七月初六,正是鵲橋之前。
她大正午去的,密宮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偏偏梔子樹長得又高又大,把光全遮了去,幽深獨立,猶如鬼域。
海棠自己一個人來的,如果真有鬼啊什麼的,還是別嚇著別的姑娘的好。
她意外發現密宮沒有上鎖,一腳踏了進去,放眼望去,預料之中蕭瑟破敗的建築掩映在一大片鬆柏之後,前麵是瘋長得哪裏都是的梔子花。
海棠心裏咯噔一下,鬆柏是專種植在陵墓上的,怎麼深宮內院也種得一片一片?
她決定立刻摘花,摘完立走。
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了奇怪的呼喝聲。
仿佛是從古井口吹出來的冰冷風聲,又像是沒有舌頭的女人在努力喊著什麼?
饒是海棠膽大,也被驚了一下,急站起來,向聲音來源望去,隻見遠處樹影掩映裏,影影綽綽,有道白影正向這邊奔來,隨即,動聽的女音響了起來,“嗬嗬,你抓不到~”
聽起來是有些年紀的女子的聲音,卻透著一種少女的嬌憨,兩相交織,說不出的詭異。
對方看到海棠,笑著跑了過來,靠近了一看,是個容貌極其美麗的婦人,看容貌大概三、四十歲,氣質卻天真爛漫,透著一種少女的味道。
她看到海棠,隔著一地的梔子花,卻也不過來,歪側著頭,已有了淡淡細紋的眼睛忽閃忽閃,忽然拍手笑道,“姐姐,是方姐姐吧。姐姐終於想起妹妹來了!”
方姐姐?方氏?現在後宮裏姓方的女人可不多。
海棠沒有答話,那個女子兀自笑得燦爛可愛,嘴裏不停歇的絮叨著什麼,她說的時快時慢,慢的時候就有一種枯澀粘膩的口齒不清,海棠聽了一會兒,才聽出來幾個字:方姐姐,陛下,娘娘……
這幾個字稍做組合,就分明是一出後宮傾軋,看著麵前明顯神智不怎麼正常的女子,看她揮舞手臂的時候被梔子花的枯枝劃破手臂,海棠於心不忍的伸手撫低了一點兒梔子花,安撫一笑,道,“慢慢說。”
這時,這女子身後,奇怪的呼喝聲再度傳來,海棠向她身後望去,隻見三五個仆婦向這邊而來,看到海棠,仆婦們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仿佛看到了極可怕的東西,她們張大嘴,衝上前來,一把拉住了那個女子,死命向後拖去!
在仆婦們衝過來的時候,海棠清楚地看到,黑洞一樣,發出了剛才她聽到的奇怪呼喝聲的嘴裏——沒有舌頭!
在這一刹那,海棠渾身一悚,不自覺地一步退開,那個被仆婦拉住的女子忽然尖叫發狂起來,她反手抓住海棠,用力一抓,鮮血立刻滲了出來,海棠吃疼的往後一拉,仆婦們按住她向後拽,她終於鬆了手,卻反口一咬,咬住了旁邊一個仆婦的手臂!
海棠捂著手上的傷口,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怔住了。
幾個仆婦終於按住了她,其中一個拿出一丸藥,塞入她口中,片刻之後,掙紮不休的女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她鬆開嘴,一嘴鮮血,唇裏吐出幾個字,眼淚滑落下來,“陛下……您不要海兒了?”
說完這句,她盯著海棠,眼神忽然極度怨毒起來,她尖叫怒吼,嘴角裏露出一點雪白的牙齒,顯出一種惡鬼一般的怨恨,她聲嘶力竭地咆哮,“方氏!方氏!你不得好死!!”
仆婦們的臉色已經被嚇青了,拖著她就往回走,其中一個越過梔子花,粗魯的把海棠朝外推去,海棠被一把推到地上,密宮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海棠這下摔得不輕,過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她覺得今天晚上自己的遭遇就像是一個噩夢。
本來應該沒有人存在的後宮裏,多出了一個美麗的中年女子;沒有舌頭的仆婦;抓傷和咬傷——這一切都像是一個謎裏給出的片斷線索,在等著她拚成一個關鍵。
等等,剛才那個女子叫了一句:陛下!
對了,她叫了陛下,還叫了娘娘!
想起來,上次蕭羌確實是來過冷梅殿附近,而且確實對她們住在這裏覺得很意外,那麼一個皇帝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來做什麼呢?
而且第二天就立刻把她們遷走,非常明確是不想她們繼續住在這裏。
換言之,這附近一定有什麼不能被她們知道的秘密。
海棠一邊急步走回,一邊思索著。
蕭羌恐怕和密宮裏那個女人脫不了關係,她隱隱覺得,蕭羌的傷,也應該和那個海什麼的女子有關。
但是,她是誰?
她的年紀,說是蕭羌的妃子不太說得過去,但是,先帝又從未立過妃子。好吧,就算是先帝私寵,那麼又怎麼和蕭羌搭上關係的?
她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海棠有種直覺,隻要自己能把這裏麵的事情調理清楚,說不定她能逃過一死——當然,也很有可能是死的更快。
趕回到後涼殿,海棠暫時把這一堆謎題丟一邊,向專心致誌提煉花油的如花笑了笑,卷起袖子,投入到提煉花油這個高難度的活裏去了。
反正她現在一籌莫展毫無頭緒,那就別鑽牛角尖,先幹幹別的吧。
兩人加班加點的結果就是,在七夕當天兩人麵前多了一盞極精致的銅吊,上麵放著一盞盛了花膏的白玉鐘,四周注滿花露,銅吊下麵生上火,上麵再罩上精致的燭罩,片刻之後,一絲絲花香從罩子中飄逸而出,居然比上等名香還要心曠神怡幾分。
如果事情不能解決,這大概是她能留給如花的最後的東西了。
如花在旁邊試用,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轉身看看海棠,看她怔怔的出神,便走過去拍了拍她,“姐姐在煩什麼?”
“……沒什麼。”
如花繞到她麵前,彎下了腰,笑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可愛得不得了。
“姐姐,天無絕人之路,咱們沒做壞事沒對不起良心,怕什麼來呢?”
海棠沒立刻答話,她眨巴眨巴眼,定定地看了會兒如花,忽然慢慢地笑了起來。
“沒錯,你說得對。”她一沒偷蕭羌的二沒搶他的,就算坐領了一段時間的工錢,她前陣子也做牛做馬給他補回來了。
“對的,天·無·絕·人·之·路!”
蕭羌,我和你死磕到底了!
看她重新振作起來,如花拍了拍巴掌,“對了,姐姐,今天是七夕,太後宮裏有鬥巧宴,姐姐你準備好了嗎?”
“……”她·忘·了。
算了,天無絕人之路。
她再次這麼對自己說道。
大越宮內習俗,七月七日,所有有品位的女官妃子都要登上皇後所居騰凰殿內的開襟樓,引銀針穿線,然後太後賜宴。雖然現在後位空懸,這項習俗也依然繼續。
乞巧宴裏必然有爆螃蟹一味,諸宮妃子鬥巧,比賽誰能把蟹足裏的肉完全剔出來後,還保留螃蟹完整的八足形狀,保留最好的那付蟹足,就被稱為八拜,由皇帝與太後並行賞賜。
海棠對女紅一竅不通,穿針敬陪末座不說,還不小心把手指戳傷了。
反正她也犯不著在這時候出奇鬥巧,招人嫉妒——就前陣子夜夜睡在龍床下都不知道招多少人嫉妒呢。
心不在焉地舔著指頭上的傷口,海棠左右四顧看美女,她發現其中熟悉的麵孔少了一些,陌生的麵孔卻多了一些。
那些和她同期選中,卻沒有出現在這裏的女子們都怎麼了?病了?廢了?或者幹脆就是死了?
她不期然的就想起蕭羌對她的殺意,心底下泛起了絲絲的涼。
後宮修羅場,誠不我欺。
她抬眼看去,蕭羌今日一身常服,曲領皂紗袍,腰間赤綬素帶,正閑閑拈著玉佩向她看來,看到她看他,清亮桃花眼略略一狹,海棠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果然,清雅男人依案而笑,喚了她一聲,“笑兒,坐得離朕那麼遠做什麼?上前來些罷。”
一句話說出,剛剛還談笑風生的席間立刻鴉雀無聲,就連素來以寬厚著稱的於淑妃都放下筷子,看向了位在次席的海棠。
海棠算是理解到什麼叫眼神如飛刀了,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肉已經被剜了幾塊下來。
深吸一口氣,她起身,向蕭羌行禮,答道,“陛下身邊應該為更有才德之人居之,笑兒出身寒微,怎敢偺越。”
我敢上去我明天早上起來就一定沒命了,我要多傻我才上去啊?
她這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蕭羌桃花眼一細,剛要開口說話,海棠對麵一個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照我說的,陛下就是不安好心。”
說話的人是史飄零,不安好心四個字說得海棠心裏一跳,。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那個一身嫩黃宮裝的女子身上,史飄零盈盈一笑,鬢邊一枝現掐的小朵蓮花在燈光下映得越發嬌嫩,真是人花相映。
她掩袖輕笑,眼神稍稍掃了一眼海棠,再看向蕭羌,道,“這樣大好的七夕,都非要看著我們姐妹們拈酸吃醋。這樣居心,難道還不壞?”
蕭羌聽了之後眼波一閃,隨即拊掌一笑,道,“既然話都這樣說了,飄零,你還不上來陪朕坐坐,看朕的美人兒們如何吃醋嗎?”
月光下的女子嬌豔出塵猶如一朵嫩黃月季,聽了蕭羌的話,一雙眼水波婉轉,如籠煙水,“所以說陛下真是壞心,臣妾不過說了句真話,就拿了臣妾做法。”說完卻斂袖一拜,行的是端正宮禮,“臣妾遵旨。”
蕭羌右手邊是太後,左手邊是方貴妃,史飄零大大方方離了次席,坐在了方貴妃和蕭羌之間。
方貴妃一向心胸狹窄,又為因誕育下唯一一個皇子的功勞,從來心高氣傲,如今一個區區五品才人踩著她的麵子走了過去,一口氣咽不下來,又不好發作,冷哼了一聲,史飄零轉頭對她嫣然一笑,全不在意,氣得她胸口又是一陣發悶。
現在整個宴席的焦點已經從海棠身上到了史飄零的身上,一幹妃子臉上堆笑,暗裏磨牙。
史飄零做事一向神秘,上次無故打她一掌,現在又幫她一把,海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個美麗的女子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場宴席因為這一出鬧得風雲暗湧,海棠乖乖縮到一角,啃螃蟹腿喝黃酒,還特意把八個爪子都掰得碎碎的,生怕有人誇她一句心靈手巧。
宴席中途,按照規矩,各宮妃子要捧著蟹彩盤到蕭羌麵前呈福,剛才大家風頭都被海棠和史飄零奪了去,現在都憋足了勁,各自捧了裝飾得美侖美奐的漆盤上前。
等到海棠上來的時候,看著她盤子裏碎成渣的螃蟹,蕭羌一愣之後低笑,“笑兒,你真笨啊。”
笑語中,他牽過海棠的手,看著她指尖傷口,低歎一聲,“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語罷,眾目睽睽之下,蕭羌低頭,吻上。
嘎巴嘎巴小風吹過,完全呆掉的海棠碎成了渣渣。
呆滯的視線停留在男人從淡色唇間探出的一小截舌尖,海棠眼睜睜地看著他吻在她的指尖上,然後向她這邊一靠,枕在她的肩頸間,蕭羌惑人的低笑輕輕傳了出來,“朕醉了……笑兒,扶朕回宮吧。”
陛下,你學人家小鳥依人也考慮一下我和你的體形差了多少好不好?
幸虧海棠有一把最近種花翻土倒騰出來的力氣,在男人的大半體重壓過來的時候,一咬牙挺住,才在內侍宮女的服侍下,和他一起上了步輦。
兩人剛剛坐定,蕭羌軟軟一倒,海棠一撐他肩膀,忽然覺得滿手潮膩。
淡淡的腥味散了出來。
海棠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劃過——蕭羌傷口裂了。
不能被人發現。
她快手的拿出身上帶的花油,這東西她本來打算在宴席結束之後,大家聊天的時候兜售的,沒想到現在倒有了用。
把花油灑了灑,血的味道被蓋了下去,她拍了拍蕭羌的臉,“還撐得住嗎?”
男人在黑暗裏看了她片刻,低低道,“大概需要你扶朕一下。”
“好。”海棠點點頭,稍稍撐起了男人的肩膀,讓他斜靠在自己肩上。
“……”黑暗裏統治這偌大帝國的男人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隻是閉上眼,靠在了她肩頭。
遠處有宮燈若花,暗暗映在步輦朱帷上,暗香盈袖,蕭羌在此一刻,隻覺得疲倦。
回到了翔龍殿,海棠把他剝蔥一樣從衣服裏剝出來,發現傷口已經完全裂開,甚至撕扯得比最開始的傷口還要劇烈。
海棠倒吸一口冷氣。這是怎麼回事?前幾天看的時候,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啊?
怎麼現在變成這副樣子?沒辦法了。
海棠拔下頭上銀簪在燭火上烤紅,低聲說了一句,“你忍著些。”
蕭羌點點頭,海棠看他一臉慘白,默默抓起龍袍遞到他嘴邊,蕭羌看她一眼,猶豫一下,張口咬住。
滾燙的銀簪觸上傷口,男人線條流暢的脊背一個緊縮,背肌隆起,從嗓子裏低低發出了一聲呻吟,海棠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小心臟有點撲通撲通的。
輕輕把傷口上粘結的贓物弄掉,海棠取來幹淨的紗布和藥,一層層裹好傷口,扶著蕭羌躺下,吩咐人煎參湯,她轉身去取發簪,卻猶豫了一下,這東西吧,挺貴的扔了可惜,戴上吧……這又剛剔過肉……
就在她猶豫的當兒,銀簪卻緩緩發生了變化。
從接觸到傷口和血的部分開始,銀簪漸漸變黑,而接觸最久的部分,卻隱隱滲出一點碧綠來。
海棠一驚,立刻拿去給蕭羌看,蕭羌盯著銀簪看了一會兒,瞳孔慢慢的,一點點收縮。
有毒。
他的傷口有毒。
慢性的,卻毒性劇烈的毒。
怪不得傷口忽然開裂,原來是有毒。
蕭羌略思忖了一下,唇角輕輕一彎,顯然是心裏已有了計較。
男人慵懶的扯下了束發絲帶,輕輕朝海棠勾勾指頭,等少女傻乎乎湊上來的時候,他笑吟吟的對她說,“卿,今晚繼續陪朕吧。”
海棠在心裏呻吟,老天,到底還要不要她活了……
就在海棠欲哭無淚,隻能再度睡地板的情況下,關於她的謠言,也在七夕之夜迅速而飛快的流傳。
在海棠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的形象瞬間被拔高到了和妲己妹喜這等美人一個高度,當她再度在翔龍殿過夜之後,關於她的不滿也升到了頂峰。
結果就是,當一早海棠服侍蕭羌穿衣的時候,從太後的長寧殿有旨傳來,召她晉見。
聽到這句,蕭羌束帶的動作慢了一慢,隨即唇邊輕盈一笑,“母後召卿去,卿就去吧,母後為人慈藹,不妨事的。”
海棠拿著外衣盯著麵前笑得優雅從容的男人看了片刻,想他現在傷勢複發得厲害,大概短時間內不會動宰掉她的心思,點點頭,藥都來不及喝,便跟著宣召的宮女去了。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曲折回廊的另外一端,蕭羌唇邊輕笑不變,喚來了何善,輕描淡寫地指著麵前那兩份銀碗裏的藥道:“去查查看這藥裏的東西,何善,知道該怎麼做吧?”
何善一聽要驗藥,立刻知道肯定是這兩碗藥出了問題,哪裏還敢說什麼,立刻下去安排。
今日不是大朝的日子,值班侯見的大臣都在勤政殿的偏殿侯著,蕭羌出了門,也不叫肩輿,信步向勤政殿的方向走了走,沒走幾步,改變了主意,又向太後所在的長寧殿走了幾步,到了宮門,忽又頓住腳步,最終改變主意,還是向勤政殿去了。
偏殿早有大臣侯著,看了輔相遞過來的晉見單子,是平王蕭逐的部下,永州左戍衛將軍覲見,他眼間綻出一痕喜色,立刻宣人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