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粟米得意洋洋的描述裏我大體知道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她接完我的電話,李太太去學校接兒子放學了,因為區域性斷電,員工都提前收工,粟米一個人對著灰暗的房間發呆,光線暗淡裏,粟米的心情糟糕透了,恰巧李莫回來撞上,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她開始衝李莫大喊大嚷,以後讓他太太少來店裏折騰。
李莫訥訥著不知該怎麼說,粟米更是惱火,一氣之下衝到李莫麵前,刷拉掀開衣服:李莫,她是不是被嫉妒燒昏頭了?把我當成假想敵,也忒抬舉自己點了吧?回去告訴她,我的胸比她的又大又挺,皮膚好過她千百倍,腰也比她的細。
粟米說,那一瞬間她像瘋了,而李莫,卻是傻了。
後來的一切,夢寐般的不真實。
我靜靜地看著,慢慢地嚼著一點東西,看粟米,栗色的頭發,像水波紋,從額間一直瀉落到肩上,眉眼輕揚,性感的紅唇,微微翹起,眼波輕轉之間,男人的心就飛掉了,若是我的男子,斷斷也不敢放在粟米身邊的,總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道理,何況這條河流無處不在地張揚著誘惑。
從粟米眉飛色舞的講述中,我已明白,粟米是喜歡李莫的,默默喜歡一個人這麼久而不動聲色,在於別人,或許簡單,在於粟米就多了一些崇尚的敬畏成分。
李莫是唯一的一個,讓她用心去愛的男子。
粟米的嘴巴整整一個晚上沒閑著,不是吃,而是不停地說啊說,那些陳年的往事,一一的被她重新提起,包括她的前夫小武,是那麼地愛她,沒有任何理由地愛,就想娶回家去,好好地疼她愛她。
粟米嫁他卻不是為愛情,僅僅為擺脫部隊大院的約束而已。
嫁給小武之前,早早的,粟米就不再是女孩子,小武不在乎。粟米轉過來問我:萬禧,你知道小武說什麼嗎?
我搖頭。
他說沒辦法,誰讓你漂亮呢。粟米的眼睛裏含滿碎玻璃一樣的淚花:我不愛他,卻不能不被他感動。那段被疼被寵的日子很快成為了往事,婚後半年,小武被捕入獄時,粟米才知道他不僅血氣方剛酷愛打架,而且販毒。
粟米去看過他,小武用剃得青光光的腦門對著她,粟米說:小武,我們離婚吧。
小武猛然抬起頭,一句話不說,大顆大顆的眼淚筆直地墜落下來。
粟米說:我離開時,小武說這十年你可以做任何事,我不會介意。
我的心,酸酸軟軟的,我擁抱了她的肩一下:粟米,不說了。
對小武,粟米是一種母性的柔情,對李莫是一種近於敬畏的愛,當敬畏的愛隻能飄在夢裏的時候,她是安然的,但她的手觸到了這種令她砰然心動的愛情,粟米是惶惑的,因為——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在惶惑的夜晚,她不停地來傾訴排解內心的恐慌。
出了香格裏拉,粟米要去做美容,我看了一下時間,已近午夜,我說:還是改天吧。然後伸手攔車,把粟米塞進去。
粟米纏著不讓走,手指死死扣著我的外套:求你了,就陪我一晚。
回去也沒什麼事,索性就留下了,粟米把自己扔到床上,床寬大而柔軟,人躺在上麵像陷在雲端裏,滿臉醉意的粟米色色地一笑:像飄在雲端做愛,讓人感覺自己是天使。
我說:啊呸,天使不做愛。
她跳起來,鑽進衛生間嘩啦嘩啦放洗澡水,平房在療養區裏,24小時供應熱水,粟米探出頭來:你先還是我先?
你先。
床頭有一根指頭粗暗褐色的棗木長條,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我問粟米:粟米,這根木條是做什麼的?
粟米探出半個水淋淋的身子,眯著眼睛看了看:有兩個功能,如果有男人賴在床上不走,用它打,曬被子時打塵土。
我掂了掂:真打?
真打。
不跟你翻臉麼?
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麼。
我洗完了,和她躺在床上,我以為她還會繼續傾訴,卻沒有,閉了燈,開始向我傳授床上技巧,我說學不會。她擰了我一下:你愛那個姓阮的嗎?
我說:不知道,有時候想一想,或許,是一種習慣,習慣他的存在他的聲音氣息以及一切,懶得去改變。羅念莊的樣子,忽然在腦袋裏閃了一下,很莫名的。
等上帝派喜郎來接你吧。粟米的聲音低下去,很快,呼吸就均勻了。
早晨醒來,粟米還在睡著,從蠶絲睡衣裏露白皙的胳膊腿,歪歪扭扭地搭在我身上,嘴角上掛著昨夜的一抹微笑。我輕輕抽出身體,對著窗子伸伸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