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箸帚

寫榜樣這事是我張羅的，可到了動筆的時候卻覺得特吃力。這跟我對榜樣的看法有關。我認為榜樣雖然可敬，但很輕易地便將他人陷於不義和平庸，這可能是榜樣遭人非議也是榜樣難於普及的地方。比如一個榜樣整天早來晚走，按正點上下班的人11、裏肯定別扭。但如果大家都不按正點工作，這個單位的秩序肯定亂套。

做榜樣的代價巨大，往往要犧牲個人愛好，甚至疏離自己的朋友和家庭。這是我從各種關於榜樣的宣傳材料上看到的。一般人肯定不願意這麼幹,因為個人愛好和親情友情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榜樣確實能做到這一點。說實話，我曾經為榜樣這種選擇困惑過很長一段時間，我很難想通什麼東西能使一個人輕易把自己獻給公眾，而公眾並不領他的情。然而，不理解歸不理解,這正是榜樣跟普通人的差距所在,也給榜樣的形象蒙上一層悲劇色彩。我同意楊葵說榜樣就是被綁的樣子。我覺得現在有給榜樣鬆綁的必要。至於如何鬆，我覺得可以從兩方麵入手。一是不要把榜樣說得太神，要知道榜樣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二是不要認為榜樣在某方麵做得出眾，在其他方麵也特棒。這就糟了。比如榜樣一頓飯能吃兩斤包子，大家不一定也吃兩斤包子，這麼學榜樣非出事不可。

我上中學時，班上有個勞動委員，表現特積極。因而好幾年都能蟬聯這個光榮的職務。每天早晨第一個到教室掃地的準是他。另外，他玻璃也擦得特幹淨，以至你看他站在窗台擦玻璃時，你還以為他手裏拿著一塊抹布在向你揮手。但我們班主任卻不怎麼喜歡他。班主任常說，班裏就那麼一把笆帚，你搶先拿到了，別人就沒法拿到。

2000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