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待

我記得有一部德國戰爭片裏有一句旁白台詞：“很多人以為戰爭中士兵的日常就是戰鬥，其實不然，是等待。”

這句話在17年之前的日子尤為貼切，到現在仍是如此。

到15年，我們隊已經有了40多個隊員了。那會有空，不是CPR就是索降，根本沒有任務。

正好那年下了一陣子暴雨，大規模城市雨汙分流還沒完成，路麵積水很多。一個在物業公司的隊員扛了台單位的抽水機，晚上下班後，有那麼十幾個人帶著機器，滿大街轉悠找積水的地方排水，連續兩三天，忙活的一身濕透，其實啥也沒幹成。

有天下午，隊長打電話來，說廣播裏報道某地鐵站被淹了，問我有沒有空去抽水。

那會，我已經進了第二個500強企業，準確的說，是100強。其實這種單位也沒有人想的那麼高大上，我當時身處管理崗位，除了周一要開一天的會之外，其餘時間事情還真的不多，於是開上車就去了。

到了地方，遠遠的幾輛消防車早就到了，人家水泵車的功率豈是我們一台抽水機可以比的，似乎又沒事可幹了。

隊長不死心，換了臨近的一個地鐵站，進去一看，下麵水過了腳脖子，終於找到地方可以幹點啥了。

但抽水容易，我們卻找不到排水的地方。隊長去找站務，地鐵站務一個勁問我們是哪個部門的，隊長告訴他我們是公益組織，自發的，站務一臉驚訝，愣在那裏手足無措的。隊長趕緊說，我們免費，不收錢，站務更傻了……

那天一共抽了大概90分鐘的水，其實地麵的積水幾乎沒什麼變化。我們走的時候地鐵的站務仍然有些茫然的說著謝謝，謝謝……不過，我們倒挺滿足的——第一次有一個單位，需要我們了。

2015年12月，我們正式通過民政部門注冊了“民辦非盈利機構”，算是合法了——注冊資金由我們第一次參加培訓的5個人分擔，每人1000塊，就5000塊。

其實注冊的事早在2014年10月我們就開始考慮了，但辦理“民非”必須有的政府機構做主管單位，那會我們整個隊伍幾乎無人知曉，公益救援隊更是個新鮮事物。有耐心的單位聽我們解釋完之後，都是一個問題：“救援是個有風險的事，出了問題誰負責？”我們說，“我們自行承擔。我們入隊都簽過有關風險自負的法律文件的。”然後基本統一的答複都是：“這樣啊，我們再考慮一下”或者“再請示一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隊裏曾經想夏天在幾個野泳人多又每年出事的區域到晚上派人義務值守，一方麵給隊員找些活幹，另一方麵也做宣傳，但隊裏從事律師職業的隊員說，這種情況即使是義務的，真出了事，碰上訛人的，仍會有一定的責任，不去為好。

直到2015年，我們吸納了一個火箭軍轉業的女隊員，分配到街道工作，入隊參加了幾個培訓和活動後，說服她所在的街道簽字做了我們的主管單位，我們才算有了上家，到年底，總算有了身份。

這名女隊員大概2017年後逐漸淡出，而最早那5位，有的去外地工作，有的因個人原因退出，現在還留在隊裏的還剩三個人。公益組織就是這樣，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其實“營盤”也不能算鐵打的，因為沒有強製約束，也沒有薪水，也沒有屬於自己的地盤，所以連“營盤”都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