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末,隊長接到電話,我們省內一個城市,傳銷組織裏跑出來兩個人,被人追的走投無路,從一座橋上跳河逃生,沒上來,當地的救援隊用鉤子撈了兩天了,撈不到,需要潛水員支援。恰逢元旦假期,二話不說,我們收拾好裝備就出發了。
那會我已經聯係到了南京幾個潛水愛好者,其中竟然有生產氣瓶的,因此裝備一下子就全了。
出發的路上我們接了現在的繩索組組長,就是帶孩子玩看到我們索降的那位。一路上,我腦子裏充滿了英雄主義的遐想,隊長也是信心滿滿。
經過4個小時的車程,我們都了目的地。
現場有警戒線,接我們的人早就等著了,負責警戒的輔警舉起了警戒線,我們直接開車通過,那種感覺就像電影裏主角的一樣,總是姍姍來遲且總有警察替他抬起警戒線,頗有些“優越感”。當時我沒想到的是,1年後,這種情況成了常態。
車子開打河邊,還沒下車,我就傻了——足足400米寬的河道,一股渺小感油然而生。
那會我是救援潛水員,大概30瓶氣的經驗,但都在溫暖的海裏,有潛導帶著玩。而眼前“茫茫的河麵”,我連從哪裏下水都搞不清,更別說刺骨的寒冷了——我隻借到了一件3毫米的潛服!並且,當時我甚至沒有下過內河的淡水,完全不知道內河的水下是另一個世界!
隊長也傻了,偷偷看了我一眼。
當地的隊友帶著警察過來介紹情況,兩個人,跳河的位置隻能確認在橋上,具體點說不清;在這條河是航道,有不少正在通航,如果需要,可以短暫封航;已經撈了3天了,水下雜物很多,鉤子不好用……
隊長眼巴巴的看著我……
我憋了半天……
“深度多少?”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我想出來拖延時間的招。
“大概5米左右”。當地的隊友回答到。
“天太冷了,我在水下搜索的時間有限,必須有個相對準確一點的位置。我隻有3毫米的潛服,呆不了多久……”我總算找到了一個台階。
“WX隊有台聲納,他們也在路上,大概半個小時能到,要不我們等他們到了先用聲納找”。
“OK OK!”我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要不要先準備一下?我們開船下河看看,等他們來了也能快點。”
隊長似乎也鬆了口氣,但也有些不甘心——上次礦坑被“搶走”的那孩子就是WX隊找的潛水員。
我點點頭開始換衣服穿裝備,雖然沒有四處看,但我能感覺到全場的焦點都集中在我身上——那個年代,潛水員實在稀缺的很。
聲納我們之前聽說過,也見過照片,但3萬塊一台,著實在買不起。
當地警察找的漁民,開著一條木船,拖拉機發動機,開起來突突突的那種。我們穿了一件警察提供的那種橘黃色救生衣上了船,一個警察,一個HA隊友,加一個開船的漁民,帶我們在橋下兜了一圈,我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圈兜的我,很蒙圈。
很快,WX隊就到了。
他們帶來一條充氣橡皮艇,展開後上麵竟然印著“WX水警”的字樣;救生衣很厚,後麵印著同樣的字。
後來,我才知道那叫“激流救援救生衣”。現在,很多生產這種救生衣的廠家都會把新品主動送給我進行測試。
WX隊的到來完全吸引了現場的目光,當他們帶著聲納上了充氣艇之後,一股羨慕嫉妒恨的情緒開始在我們隊裏蔓延開來。
隊長仗著跟他們比較熟,硬是要了兩個“倉位”,帶著我上船了,我直接穿著裝備上了船,有點像在部隊比武集結時候的感覺——那會其他連隊背著56衝或者81杠,而我們連隊清一色的79微衝,很有優越感,但現在,我有點搞不清到底誰背著56衝,誰背著79衝?
那天,我們在前後在河麵上漂了4個多小時。友隊不太想讓我們碰他們的裝備,但講解的還算客氣,聲納是他們一個有錢的隊員自己買的,船和救生衣是當地警方提供的……我們主要就聲納操作問了不少問題,感覺他們也是第一次用,似懂非懂的,最終也沒找到值得我下水的目標。
天黑的時候我們都撤了。那天是我第一次上橡皮艇,第一次摸到聲納,第一次看聲納成像,第一次吃警方提供的盒飯……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靜,一方麵壯誌淩雲的出征卻白跑一趟,一方麵也感受到了“落後就要挨打”這句話的真諦。
那趟回來之後,我們深刻的認識到裝備的重要性。
WX隊獲得了當地警方的支持。我也聯係了我在警方的同學,我同學個人很感興趣,但領導依舊考慮風險,沒了下文。
有隊員提出可以通過眾籌的方式搞點錢。我們找了一個平台查了一下,還真的有一些隊伍在搞。但平台眾籌的規則也挺奇怪的,自己設一個金額目標,自己確定時間,如果在預定時間內完成,平台收15%(好像是,記不清了)手續費,如果在預定時間內完不成,所有的錢原路退回,眾籌失敗。
為此,金額和時間我們開會商量了很多次,最後定在五萬塊,是根據用途定的,當時我們急需一台聲納,一條船,看起來專業一點的救生衣,對講機,還有氣瓶;時間定在一個月。
眾籌信息全員通過朋友圈轉發,沒想到兩天就籌了48000多塊。到第三天,我記得很清楚是個周日,還差一千多的時候,一個隊友突然轉了一筆錢,湊了個整數,原定一個月的眾籌,就這麼完成了。
我個人捐了500,另外,並且自己花錢添置了潛服和配重。
我的一個同行,業務合作單位的美女老總,看到我朋友圈後私信問我最缺什麼,我說聲納,她問多少錢?我告訴她三萬,她問錢怎麼付,我說你可以直接支付給產品供應商,她說那玩意跟房地產業務無關,單位入不了帳,最好有發票,入公帳,我說沒問題,就這樣,第二天她就轉了三萬塊到了隊裏的公賬上。
一個隊友的大學校友會又在平台外籌集了一萬,這樣,原計劃的資金一下富裕出了很多。原本準備買條小船湊合著先解決有無問題,現在有錢撐腰決定換成大船,在一個律師隊員的建議下,我們按4.9米的頂格尺寸買了一條可以“無證駕駛”硬底衝鋒舟,還加錢印了字“Z大(校名)校友會捐贈“。
後來收到貨的時候才發現,太大了,運輸很不方便,好在資金富裕,又加錢買了一個拖車。其實到後來我們才知道,那船太大,而發動機功率太小,完全不適用,甚至還丟過人。唯一派上用場的是2020年鄭州洪水,相當給力,這個後麵再說。現在這條船已經漏氣了,但修修補補的舍不得扔,還能用。
相對於船上印字,美女老總捐的聲納太小了,貼字也看不見,她倒是不介意,但我總覺得虧欠她點啥。
就這樣,我們第一次眾籌超額完成了目標,多出來的錢升級了船和聲納,並且自己買材料做了備用電池和聲納架子,又買了點零散的工具,反正花的爪幹毛盡。
接下來船放哪裏又成了個大問題。我們至今也沒有什麼固定的辦公場所。
船和拖車先在一個開修理廠的隊員那裏放了幾天,因為是小廠,非常礙事。後來一個開沃爾沃4S店的隊友,自己公司建的4層辦公商業樓,一下子給了我們半層。
船拖過去了,很寬敞,就是遠了點。剩下還有不少房間可以放裝備,但全放我和隊長的後背箱裏了——現在新人培訓我經常說,“你們現在看到我們有倉庫,裏麵100多萬的裝備好像都像是天生就有的,但當時,我們隊全部的裝備,除了船,剩下的,兩個後備箱都裝不滿“。
那會我們隊大概50多人了,除了離開本地的,流失率很低,我經常說,那會的隊員,像是馬雲在西湖邊發名片階段一起的創業夥伴,那真的是想幹公益的;而現在,人更多,但大多數更像是阿裏上市後來鍍金的,這是後話了。
元旦的那兩個目標,第二年好像是夏天,有隊員偶爾看新聞報道,那邊警方偵破了一起性質惡劣的傳銷案件,報道中提了一句,兩名溺水者大概是3月份在一兩公裏外的兩個地點,前後不同時間漂起來被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