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廂情願

司如意就是再傻，也知道宋明臻在諷刺自己。她本想在謝壽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可事到如今是萬萬不可能了。不過那又怎樣，她是公主，是整個瑨國地位最尊貴的人，她想得到的人，難道會得不到嗎？反正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在場最尊貴的太子殿下也已經“理屈詞窮”，收手也來不及了，索性幹到底吧。

她對宋明臻說：“你要趕我走？整個瑨國都是我司家的天下，你一個外人也配在這裏指手畫腳？”

“司如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司卿咬牙說道。此時，他完全確定，他縱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無法掌控局麵了。他心中暗罵，司鉞這個家夥被野鬼叼走了嗎？怎麼還不來？

司卿越罵，越能引逗司如意的鬥誌。司如意死死地捏著手裏的鞭子，命令隨行的護衛：“把謝三公子給本公主請出來，其他人是死是傷，本公主負責！”

護衛們麵麵相覷，都沒敢妄動。

司如意罵道：“聾了嗎？你們不動手，我就把你們一個個拆了喂狗！”

護衛們當然知道，幾天之前宋明臻的手下一招將司如意的兩個護衛打死的事情，但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更何況司如意發起瘋來，比任何人都要瘋，還不如尋個痛快，於是硬著頭皮往裏闖。

等司如意的護衛們從陰影裏走出來，完全露出身形，人們才更加確認，這些人原來個個都提著鑲滿了鋼針和鐵蒺藜的大棒。這東西放在戰場上或許不算什麼，但平時打架鬥毆使陰招兒，卻是個極好的玩意兒，保證讓人死不了又活不成。

宋明臻鬆開了孤野的手，並語氣淡然地命令道：“有誰敢在鵲園放肆，對我不利，黎國將士大可將其斬殺於此！”

負責護衛鵲園安全的黎國士兵應了一聲，立刻抽出了隨身的佩刀。孤野也攥緊了拳頭躍躍欲試。

“慢！”一直藏在人群中的謝壽終於有了出聲製止的機會。

宋明臻早就聽說，謝壽是謝家最有修養的公子。這樣的翩翩公子，會躲在一個姑娘身後安享清淨嗎？宋明臻之所以激怒司如意，也正是因為這個。

隻要司如意沉不住氣，隻要兩方劍拔弩張，謝壽就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往大裏說，整個謝家都會因為司如意的事而進退為難。

下一步就要看謝壽和他父親謝迎天，敢不敢不顧皇家顏麵，固守一方小天地，維持和丞相桑伯嬰的聯姻關係。

謝壽站了出來，將一身綠色衣裙的夫人藏在身後，板著臉對司如意說：“慧昭公主，何必為難在下呢？”

司如意不由得一怔：原來在謝壽的眼裏，她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一場自導自演、自說自話的“為難”罷了。

司如意覺得委屈，因為“錯過”而傷心，謝壽的一句話，把她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河溝之水、路邊之泥。

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難過，她忍下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指著謝壽身後的桑晴兮，說：“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憑什麼娶了那個女人，還要對我棄如敝履！”

謝壽蹙著眉，好歹維持著君子風度，說出的話卻比這天氣還要冷：“慧昭公主龍鳳之姿，身份高貴，微臣怎麼配跟您一起長大？微臣自小到大居於宮外，鮮少窺見公主玉容，也不知道公主的所思所想。公主誤會微臣了……”

“你……”

“微臣早已有了家室，托天子的福，還算美滿。公主若認為微臣德行尚可，不至於十惡不赦，就請不要幹涉微臣家事。謝、桑兩家會時刻感念公主恩德。”

謝壽說的好似恭敬懇切，實則什麼意思，在場的人誰能不知道呢？且不說司如意已經忍不住垂下淚來，就是自認為心如寒冰的宋明臻，也不得不佩服謝壽的決然果斷，毫不拖泥帶水。敢當著所有人、包括皇子們的麵，給司如意難堪，謝壽是條好漢。

或者說，謝家的膽量實在大得很。

司如意最後的心理防線完全崩塌，她最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就算到了黃河，也要跳下去，考驗一下自己的命有多硬——迎難而上直到頭破血流，她下了狠心，要把謝壽的冷言冷語當成鞭策。

她臉頰的肉都在抖，眼淚掉在地上霎時就尋不到痕跡了。她說：“我好言請你，你偏要惡心我，好，好，謝壽，我司如意從不會空手而歸！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帶走你！”她發了狠地命令護衛們：“都給我上！能把謝三公子給本公主帶出來的，本公主賞他高官厚祿，不盡榮華！”

“司如意！”

“如意！冷靜！”

司卿和司慕同時大喊。

可是無濟於事，已經瘋癲的司如意用鞭子抽打她的護衛，催促他們向前衝。

護衛們以為謝三公子當場拒絕慧昭公主，定會打消慧昭公主的邪念，以為他們暫時不用處在兩難境地、生死邊緣，誰知道慧昭公主“英勇無畏”，臉皮比城牆還要厚，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她偏執的念頭。他們隻能自認倒黴，服從命令。

桑仁宇怕自家妹妹擔心，忙把臉漲得通紅的謝壽拉回來，藏在自己身後。麵對強盜一樣的公主，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在宋明臻的默許下，黎國的守衛兵們完全抽出了兵刃。魁梧的孤野早已掄圓了胳膊。

對，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下，不早不晚，司鉞帶著他的兵馬趕到了。

這讓司卿的憤怒無以複加——司鉞，你這下賤胚子，磨磨蹭蹭，幹什麼去了！

司鉞手下的士兵動作極快，轉眼之間，司如意每一個護衛的肩膀上，就都架上了一把鋒利的刀刃，在燈籠灑下的微弱的光芒下，顯得尤為紮眼。

不過雖說被刀刃逼迫著，這些可憐的護衛反倒有點慶幸了。

宋明臻在見到司鉞那個和繁華的京城格格不入的黑色身影的時候，腦子裏電光石火，閃現出一句話：我的“變數”又到了……